霸王别姬

剧情片中国大陆1993

主演:张国荣,张丰毅,巩俐,葛优

导演:陈凯歌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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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5-02 20:46

详细剧情

段小楼(张丰毅)与程蝶衣(张国荣)是一对打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两人一个演生,一个饰旦,一向配合天衣无缝,尤其一出《霸王别姬》,更是誉满京城,为此,两人约定合演一辈子《霸王别姬》。但两人对戏剧与人生关系的理解有本质不同,段小楼深知戏非人生,程蝶衣则是人戏不分。 段小楼在认为该成家立业之时迎娶了名妓菊仙(巩俐),致使程蝶衣认定菊仙是可耻的第三者,使段小楼做了叛徒,自此,三人围绕一出《霸王别姬》生出的爱恨情仇战开始随着时代风云的变迁不断升级,终酿成悲剧。©豆瓣

 长篇影评

 1 ) 《霸王别姬》最后程蝶衣为什么选择自刎?

写在前面:没想到这篇文章在现在火了,笔者也非常喜欢这个电影。公众号《侠影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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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霸王别姬》中创作手法

——浅谈《霸王别姬》

作者:二十八画书生

《霸王别姬》是中国大陆电影中封神之作。以国粹京剧艺术为代表,通过讲述京剧艺艺人学艺的成长故事,将故事发展脉络贯穿中国近代史,可谓是史诗巨制。从一九九三年到现在,该片也是中国唯一一部获得法国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电影。本文主要从剧中人物塑造与人物关系、通过道具细节和视听语言进行分析。

作为一部经典电影艺术品,没有典型的人物形象设计那是不足以成为经典之作的。影片将电影符号象征和隐喻运用独到,在影片中人物形象设计上关键起到关键性作用。影片中程蝶衣阴柔的形象塑造来自影片中三个关键人物对他的三次男性性别阉割。影片中第一次阉割是程蝶衣小时候母亲对他的阉割,把身上多余的一处切除了。程蝶衣在影片中一直扮演角色是旦角,众所周知培养一个旦角很难,培养成大器那更难,因为除了先天条件之外,还需要他自己从心底对角色女性化身份的认同。所以他才会一直念错词,原因是从心理上抗拒承认自己女性化这个身份。不过为了当时各方的利益需要,需要他成为女性化的角色,因为培养好了一般都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要不然后面师父打他的时候也不会说,“打死了就解散戏班子散伙。”师父打其他人的时候没有这么狠,原因是恨铁不成钢。在现实中男性要成为女性,也是需要把身上某一处给去了。这个阉割是母亲为了他符合戏班子标准对他一次伤害;看似是无意中的切除,其实是主创团队对影片的刻意安排。所以他报复的方式是在众人嘲笑他从窑子出生时,立刻就把母亲唯一给他留下的大衣给烧了,从里可以看出他从小就有自尊,敏感,倔强的性格,同时也象征着他和母亲的一个了断。第二次阉割是唱“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戏班子需要演出机会,他心理上的潜意识还是男性,所以导致无法接受自己角色需要女性化的事实,即使师父把他的手掌打的稀烂,仍然把台词念错,这时师兄亲自用师父的烟锅捅了他的嘴巴。烟锅的象征寓意不言而喻,同时也是“阉割”的谐音。这时台词没有念错,这说明他已经开始慢慢地接受自己女性化的身份。第三次是最残忍的一次阉割,被变态老太监张公公欺辱;从台词中的老规矩,到看见弃婴之后不顾师父反对母性爆发坚持收养。程蝶衣的母性爆发,从抵抗慢慢妥协再到到已经完全认同自己女性化的身份。为接下来的故事埋下了戏剧性的伏笔。

影片中典型人物霸王的角色段小楼的三次拍砖头也很有寓意,第一次救场被师父教育下三滥;第二次在窑子里救菊仙;前二次都是把围观者吓住了,暂时性的缓解了矛盾;但是到了第三次,拍砖再也没法解决实际问题。在现实矛盾这个大板砖面前,他碰的头破血流。前半部分的二次拍砖可以也可看出他曾经是勇敢仗义的血性男儿,但是到了第三次为什么不行了呢?因为前二次的只是外部因素矛盾,而第三次则是自己的朋友出卖了自己,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很识时务”的他批斗的时候就背叛了兄弟和妻子。

影片中三次出现的壁画大背景是名画《同光十三绝》是十三位京剧艺术的奠基人,也可以说是京剧艺术的祖师爷。第一次出现是在小癞子上吊自杀的场景,背景就是这个画。第二次出现就是在师父唱完夜奔倒下,背景画面仍然是这个画。第三次是小四受罚的时候,背景《同光十三绝》缓缓的落下,这也暗示着京剧艺术即将走向低谷。在戒烟这场戏中,镜头先上给了金鱼特写,然后再转向隔着屏风披头散发的程蝶衣,注意一个细节,程蝶衣蓄起了长发。金鱼,屏风上的牡丹花,长发。这些电影符合的出现是为了展示出一种畸形的美。而里面的焚稿撕扇,出自《红楼梦》黛玉焚稿,晴雯撕扇。黛玉和晴雯的命运结局令人唏嘘。而这一情景再现,亦是为了暗示结局程蝶衣也是这样一个悲剧性人物。

影片中剑也是一个特殊的道具,是贯彻电影的一条主要线索也是一条明线。

剑的第一场出现是在张公公府上,二人第一次见到剑,段小楼说:“项羽要是有这把剑,早把刘邦杀了。”毫不掩饰对剑的喜爱。第二次出现是在袁四爷府上,剑只是一个玩物,送给了蝶衣,程蝶衣牺牲了自己获取了这把剑。第一次送剑给师哥的意义有二重,一是为了京剧艺术想成全师哥成为真正的霸王,因为他说霸王有这把剑早把刘邦杀了;二是剑作为一个信物代表着程对段小楼的情感寄托。所以师哥没有认出这把剑的时候,程蝶衣才愤愤地说以后各唱各的。因为不管是戏里戏外,师哥都辜负了他的一番意。第二次送剑是在戏园子大街,把剑送给卖西瓜的师哥;在苦难中,程蝶衣主动传递出和好的信号,段小楼也想唱戏。剑在这里可以看成维系二人情感的纽带。第三次剑出现在批斗大会上,段小楼毫不犹豫把戏服扔火堆,但是扔剑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因为剑是程蝶衣送的,是有感情的。所以菊仙拼命从火坑里面把剑拿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剑对程蝶衣的重要性,所以批斗完了之后把剑还给了程蝶衣。程蝶衣和菊仙这场戏中没有一句话,把剑交给了程蝶衣。只有一个眼神上的交流,菊花回头看了程蝶衣,这个镜头意味深长,她明白程蝶衣对霸王的执念,也看透自己永远无法成为霸王的虞姬这个虞姬只能是程蝶衣,所以回去就自杀了。第四次剑的出现是在程蝶衣穿着虞姬戏服带着剑去找师哥,剑的镜头一闪而过,菊仙自杀了。这场戏程蝶衣在得知菊仙死之后的,明显,程蝶衣也明白了菊仙对段小楼的爱情是多么的贞烈,用生命捍卫自己干净的爱情。所以是菊仙让他妥协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师哥心中位置永远不会比菊仙高了,这也是他自杀的原因之一。

影片中出现过很多“霸王”的形象,但是真正的霸王是谁呢?其实影片中只出现了三个假霸王,一个真虞姬。第一个是死去的小癞子,小时候的假霸王,吹牛说吃了糖葫芦自己就成角儿,不怕师父打,结果自己怕挨打上吊自杀了。小癞子也是想成角的,但是贪玩,怕吃苦。不是吃这碗饭的料,糖葫芦代表着是甜,死之前他把其他的糖葫芦吃完了代表着他享受完所有的甜。只看到眼前的甜的人,亦是当不了霸王的。最后霸王面具只盖在了他棺材上。

段小楼是一个假霸王,真霸王是有情有义的,而他可谓无情无义。为什么他和程蝶衣出生和经历差不多又师出同门但是他的霸王却没有程蝶衣的好?除去天份这一因素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只把京剧当作一个谋生的手段罢了。他不喜欢和指出不足的袁四爷讨论京剧,喜欢逛窑子,为谋生去卖瓜,程蝶衣为了救他去给小日本唱戏,他反而羞辱。菊仙爱他一辈子孩子都流产,到头来却说:“不爱她”并且要和她划清界限。程蝶衣给他送剑,意思是想成全他成为霸王,正如当初他成全了程蝶衣成为虞姬,但是段小楼已经忘记当初的承诺了,剑也认不出来了。他辜负了菊仙对她的爱情信任,批斗之前,两人当夜喝酒,她问得是段小楼会不会不要她。而不是担心即将来浩劫。可以说程蝶衣与菊仙的最终命运走向也往往和他的选择息息相关。

袁四爷同样也是一个假霸王,他的身份是一个资深的戏迷。但是他只是满足个人的私欲,利用程蝶衣失去师哥的空档期,诱导并程蝶衣占有。这种将美好事物强行占有获得满足感是一个极自私的行为,说他是戏霸毫不言过。但是他是整个电影中为数不多懂戏的人,他是当时旧社会里的贵族,在当时旧社会中京剧只有贵族才可以经常看见。他在法庭上的发言也发人深省,东方莎士比亚汤显祖的昆曲《牡丹亭》被检察官称为淫词艳曲,“如此糟践戏剧国粹,到底是谁辱我民族精神,灭我国家尊严?”一语道破普通国人看戏纯粹是外行看热闹,娱乐性致死第一。京剧艺术只是当权者娱乐的一个工具,他们只是下九流的戏子,而不是艺术家。在影片中,国民党伤兵看戏,拿手电筒捣乱,砸了戏场。完全就是毫无组织纪律只会欺压百姓的溃败之师。而八路军进城解放北平,程蝶衣因为吸大麻唱功下降,但是纪律有序的八路军并没有难为他们,而是合唱起了军歌。他们懂戏吗?不懂,但是尊重上台表演的艺术家。大部分普通的国人是不懂戏的,而懂戏的贵族袁四爷,逃不过被枪毙的命运。他和太监张公公在对待美和艺术上是相同的,那就是占有,他爱的不是程蝶衣,爱的只是程蝶衣扮演的虞姬,换句话说他爱着的只是京剧。他的角色设定,和老太监张公公设定一样,是从侧面衬托出程蝶衣的艺术高度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都是旧社会贵族的代表,看似气焰嚣张,可以在北洋,抗日,民国时期活下来成为一时霸王,但是到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这些人假霸王的面具被人们群众彻底的撕下来。

电影《霸王别姬》以讲述段小楼、程蝶衣、菊仙三人的人生命运情感纠葛展开的,从表面上很容易理解为他们三人为三角关系,其实并不然。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三种独立但是又交叉影响的平等关系。人们常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电影则打破常规上演了一出“婊子有情,戏子有义”的大戏段小楼很大程度是扮演了程蝶衣家长式角色,从小到大都是段小楼照顾程蝶衣的,这种照顾是一种家长式的照顾而非暧昧式,在关老爷子把他们喊过去痛骂那场戏中,跪在师父面前的二人亦如昨日重现般,感受到属于小石头对小豆子毫无保留的关爱,段小楼内心深处仍然保护着蝶衣,所以菊仙离间他们关系时他才那么愤怒,因为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程蝶衣。而关于段小楼对蝶衣的关系的问题,并非只是简单同门师兄弟之情,他明白程蝶衣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他是装糊涂的,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日本人进城的时候,喝醉的他问蝶衣去哪。所以说他对程蝶衣的感情更多是亲人式的。他对菊仙的情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先是不计前嫌娶她当老婆,菊仙也喜欢他身上那股子英雄救美的豪气,并且生活中陪着他度过了朝代更替,教他怎么样去适应环境,慢慢的他变成了毫无霸王气概的人物。批斗中,他划清界限说不爱菊仙,实际上是想保护菊仙。但是他没有想到菊仙性格贞烈,话说出口,就成为压死菊仙最后一根稻草。

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菊仙就是典型代表。她的聪明和魅力,身为风尘之人但用情至深,对段小楼的感情,并不比程蝶衣对师兄的少。她在感情上亦是想和段小楼从一而终的。另外她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人,聪明体现在,明明是自己要离开窑子的,但是说自己被花满楼赶出来,并且光着脚丫子去找段小楼感谢他英雄救美,接下来讲自己要以身相许。并且威胁说不收留大不了再跳一次楼。那爷的台词代表着观众们的心声:“我服,这tmd就是一出大戏。”妓女成功洗白,并且嫁给当红名角,的确是一出好戏。另外细节体现在,出嫁那天掀开盖头自己把红毯一脚踢开,倔强要强的性格形象塑造的很成功。用剑做物证逼迫袁四爷救程蝶衣也是令人记忆深刻。戏剧讨论会给段小楼送伞,暗示他在革命小将面前发言。但是菊仙也有她的性格悲剧色彩在于她是一个性格刚烈女子,她是段小楼生活中的真虞姬,丈夫说了一句违心的不爱了,穿着嫁衣上吊自杀。她在程蝶衣戒毒的时候,母性爆发抱着程蝶衣。其实程蝶衣不是恨她,而是看见她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因为都是窑姐出身。所以她后面文革从火中抢剑,给程蝶衣送剑,可以说是识大体,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们二人。她和程蝴衣争风吃醋,目的是捍卫自己的爱情婚姻,她的死因之一是对爱情的忠贞不渝,从一而终,她的价值观是爱情至上。悲剧是在她和程蝴衣一样相信段小楼是真正的霸王,戏里戏外段小楼都不是盖世英雄也不是霸王,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行业内有一句话叫戏比天大,讲的是对艺人对艺术的崇高追求和热爱。程蝶衣到死都践行着对京剧艺术的从一而终。正如影片中所说,“不疯魔,不成活”;达到一个“人戏不分”的境界。艺术上达到京剧行当里的大师级别,程蝶衣的身份更像是一位活自己艺术理想象牙塔里的纯粹艺术家。改朝换代在他看来是家常便饭的事一般,不是很关心,小日本打进中国增兵华北,爱国青年游行示威。他倒说领头喊的青年有唱武生的气质;路上聊的也不是家国大事,而是问第一次演《霸王别姬》是在哪里。救师哥而去给日本人唱戏,在法庭上说青木是个懂戏的日本人。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但是艺人是有国家有民族。程蝶衣的命运悲剧之一也在心中国家和民族意识薄弱。照现在的标准来说,可谓是政治敏感觉悟低。这也为他日后因为错误的行为付出惨烈代价埋下祸根。程蝶衣对师兄的感情,私以为有二种,第一种是对艺术的完美追求的爱,比如拿宝剑成全师兄,想让师兄成为真霸王。就因为师兄说了一句,“项羽有这把剑早把刘邦杀了。”第二种是厄勒克特拉情结(恋父)从小没有父爱,讨厌母亲是妓女,也为后面拒绝承认菊仙埋下伏笔。从那场被袁四爷撞见的嬉闹戏中,分明就是一对打闹的情侣一不小心让人看见了。在镜头语言中,先是程蝶衣的手二个特写,接着一个全景的画面交代场景然后一个中景这时候的镜头是二人四目相对。看见袁四爷之后又赶紧松开。程蝶衣在师哥说要娶菊仙的时候,明显就是小女生的争风吃醋一般。程蝶衣选择在文革结束之后自杀,因为历经文革,他的男性意识已经醒过来了。有台词为证,把当年唱错的“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又唱错回来。这里他明白自己的性别是男性永远都不会成为真女性的虞姬。作为艺术家中理想主义代表的程蝶衣当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拔剑自刎。

影片牢牢把握时代的脉搏,当时中国电影处在第五代导演创作高峰时期,几乎每个导演都在拍艺术片。用自己的艺术的方式记录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年代,是当时艺术创作人员的一种方向。另外当时主流的伤痕文学的影响巨大。面对疯狂的时代,导演自己也是红卫兵之中的一员,一定会去反思那段历史,也会用独特的方式讲述和记录。与张艺谋电影《活着》《归来》的隐喻讲述不同,影片可以说真实还原当年的批斗情景,一片江山满地红,革命小将人手一本红宝书。批斗的戏中镜头前景一直都是带着火,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过火的运动执行者违背了上面的意思。也隐喻着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红色的火焰要把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包括“旧”的传统文化。

影片中的人物命运走向暗示着当时环境恶劣和人性的泯灭。在批斗中兄弟背叛(段小楼程蝶衣)夫妻背叛(段小楼菊仙)朋友背叛(段小楼那爷)父子背叛(程蝶衣小四)将惨淡的人生和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撕开血淋淋的挖开展示给观众看。北洋政府时期动荡不安,日本侵略者入侵,到国民党时期,京剧艺术仍然辉煌灿烂,到了文革时期,则对文化艺术进行大肆的破坏。这个剧情的安排也是对这个年代的一个反思和控诉。影片中戏服被红卫兵们烧,镜头是一个从上摇到下的拍摄,寓意是京剧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艺术,而万世师表牌匾下满是书的灰烬,在疯狂的年代文化与艺术都被踩在脚下。在菊仙自杀那场戏中,冰冷的尸体,红色的嫁衣,红色的鞋,红色的蜡烛,还有极具讽刺意味的背景音乐,最后二人结婚镜合照的照片,丧钟敲响。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每一个景物都串联起来,控诉着那个黑白颠倒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狂时代,同时也拷问着每一个负心段小楼的良心。五代爱国女诗人花蕊夫人写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在文革中,京剧人都被打倒,程蝶衣借用虞姬角色站起来说:“楚霸王都跪下来求挠了。那这京剧能不亡吗?”与诗句的意思是相通的,三个假霸王救不了京剧。整个电影之中,没有真男儿,只有没有说假话的真虞姬,那就是程蝶衣。影片中小四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他是程蝶衣捡回来的弃婴,和程蝶衣段小楼小时候的经历很像,但是他忍受不了学艺的艰苦,并且背叛师门,举报了养育自己多年二位师父,可谓是一个坏。他的叛变,正如寓言故事“农夫与蛇”的故事,而程蝶衣就是那个善良的农夫。正如段小楼抱怨说:“这条小蛇可是你一手养大的”。小四的心是一点点变化的,小时候刻苦学艺,也想成角儿,但是长大之后他开始想走捷径,演现代戏。殊不知,学艺是没有捷径可走,所以他永远只会是“下三滥”。本来小四是作为第三代京剧艺术接班人培养的,但是他心太急,而且对传统艺术的离经叛道,也是暗示传统艺术后继无人的悲剧。

影片最后,看似新文化与旧传统艺术在博弈。但是实际情况表达的是传统艺术在当时如果不为时局服务,那就得消失或者灭亡。所以说京剧这个元素在电影中只是一个传统文化的一个象征象征。而这部电影要讲的真正主角不是这些人,而是中国的传统文化,而传统文化的传承则在程蝶衣为代表的传承人身上。传承人没有传承下去先死了,间接说出了京剧为代表的传统文化的再也无法恢复老祖宗留下的原状了。影片结尾可以说是一个呼吁,京剧为代表传统文化经历了清末北洋军阀动荡,小日本的入侵,腐朽没落的国民政府都没有消亡,到了文革之后却几乎要失传。影片最后字幕点题拨乱反正,国家开始弥补京剧艺术的损失。但是那些毁灭的传统文化?真的可以完整回归吗?

 2 ) 悼痴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近日忽觉忧伤来袭,郁郁终日,独饮,独思,独醉。开始怀念轻易被感动的时光,即便是幼稚单纯的哭泣。于是,这样的夜晚,终于再次沉浸于《霸王别姬》,隐隐觉得要在这一段婉转痴情中寻觅一物,以慰空寂,然而并不知心心念念的是何物。黛玉弹琴需净手焚香,只为不负此琴。而我,洗漱,关灯,盘膝而坐,只为不负这情,这痴,这红尘旧事。

哥哥的妩媚婉柔已无力再评,美艳如他,一笑一颦都是千转百回的心事。蝶衣自幼孤苦,为了将他卖至京剧班,母亲竟在严寒冬日举刀砍断他多余的手指。柔弱的孩子握着满是鲜血的手,口口声声喊着母亲的时候,门外除了纷飞大雪,早已空无一人。每每看到这个场景,心里便会阵痛。想起后来蝶衣一度消沉,吸食鸦片,身心俱痛时失声哭喊的依然是母亲,生之痛楚,人之脆弱可见一斑。也许上苍总会怜惜娇柔灵秀之人,所以多劫多难的童年里遇见了大气刚强的他。戏里他是霸王,他是虞姬,生活里他是他唯一的依靠,唯一痛惜他,弥补他心灵缺陷的人,所以他的心早已跟定了他,要跟他唱一辈子戏,从一而终。

熬过冰天雪地的童年,他们终于名扬京城,他的美丽,他的骄傲,他小小的开心都沉醉在师哥坚强的庇护里。蝶衣为小楼画眉,他的心里眼里都是疼惜和爱慕,那是他最喜欢的时刻,只要小楼愿意,他就是他的虞姬。然而,“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这句他常说错的台词成了他一生无法弥补的悲哀。小楼遇见了他生活里的虞姬,他要和菊仙开始属于他们的幸福。而蝶衣望着他心里的霸王,固执地说道“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这是谁给谁的承诺?谁又许了他一辈子?他只是他戏里的虞姬,他可以照顾他,怜惜他,但他不是他生命里最重的那个人。这个总是轻笑沉默的蝶衣却固执地相信生命里唯一的东西,那是他从小刻在心里的“从一而终”,他心里沉积的似火真情被小楼一言否定,在旁人眼里他只是疯魔之人。他的眼神从娇媚变为无边的落寞和孤寂。曾经以为只要小楼要他,他可以如虞姬一般与霸王生死与共,为他快乐,为他悲伤,为他度过人生每一次磨难。然而如今,他只是落寞,他的款款深情落入俗世的污流里,没有归宿,没有回声。他的追随只是一个人的独自沉醉。

然而,蝶衣并不曾说恨,一如他从未说出口的爱,他只是本能的厌恶菊仙,他以为是她偷走了他的霸王。其实都是这样善感痴情的人,谁对谁错,谁赢谁输,又有谁说得清楚。他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爱,倾其一切去维护他,帮助他,即便小楼一次次辜负他的深情,一次次令他心如刀割。直至最后,虞姬的角色被小四夺走,当小楼拉着他决意弃之不演的时候,他是那么骄傲而甘愿地随他而去。他要的就是他的霸王至死不降的傲气,他可以跟他同生共死,管他山崩地裂。然而,小楼终究是妥协,蝶衣寂寂地离开舞台,听着他的霸王那句一如往日的:“来也!”他的心早已破碎成灰。

文化大革命时期是人性尽现的时刻,他依然没想到最后疯狂地揭发他,批判他的是他心中一辈子追随的霸王,他变得茫然,是他疯狂还是这世界疯狂?心不再是心,爱不再是爱,他不再是他。他一生坚持相信的东西变得如此荒谬可笑,连霸王都脆弱不堪了,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结局如此悲戚沉重,所有人眉目之间都是现实的痛苦和疯狂。小楼说蝶衣“不疯魔,不成活”,他没有他的执著和狂热,他只想获取凡世中一点点的幸福,如他所说“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而蝶衣,他心心念念只说“我这辈子就是想当虞姬”,他宁愿玉石俱焚,天崩地裂,都不愿放弃对艺术,对心,对爱的坚持。这样的痴迷,这样的深情终究只能落得沉痛的寂寞。他们的情感是不对等的,没有心智上的契合点,所以他们抓不住彼此,只能看着另一个人沉沦。电影的最后,蝶衣选择华丽地死在舞台上,死在他的霸王身边。他望着他,依然是恍惚,依然是痴迷,然而这样绝美的离去足以让他的霸王一辈子去怀念和追忆。他选择以虞姬的方式死去,以此来告诉世人,他生生死死,今生今世都只想做霸王的虞姬。

是世界太清醒,还是痴人太疯魔?想这茫茫情海,如此痴傻之人再哪里去寻。一部红楼,洋洋洒洒,出现频率最高的也不过是“情”、“痴”二字。古时元好问著诗,道逢捕雁者云:“今日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连雁都懂得从一而终,生死与共,而今人今事又是何等凄凉。“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这样的诗词如今读来却只能是无边的怀念。

突然明白自己心心念念在这部影片里寻找的是何物。是美引发痴,还是痴引发了美?情浓有几时?曾经令人心动的东西,曾经那痴迷炽烈却又无所归依的心……

 3 ) 最懂蝶衣袁四爷

李碧华名作《霸王别姬》,我没看过原著,只看了电影。之前东鳞西爪地听人讲过这故事,略有了解。又在电视里瞥到几眼片段。一直耿耿于怀。为了表示对这部向往已久的好片子的尊重,破天荒地买了正版影碟。然后在一个冬夜裹着棉被捧着红茶看完。

如一切李氏作品,于沧桑倒转岁月轮回的幻丽之外,片中爱恨刻骨,人物鲜明,似欲乍生生活在眼前。张丰毅的小楼自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刚了,张国荣的蝶衣却是令人心髓俱碎的柔。红氍毹上,霸王别姬,刚柔相济,侠骨柔情,怕不迷得多少女子,万劫不复?阿弥陀佛。
  
看完之后我独自窝在暖热的黑暗里沉迷。思想依然深陷,一波一波巨大冲击剧撼,乍梦乍醒。正是又一次不巧路过高人居处,被那高空坠物,当头砸倒,脑震荡又不知要若干天。但于如此剧烈震撼之中,好色之徒如我仍有余暇将片中男子拿来一个个在脑中过滤,陡然发现,最后剩在心坎上,滴溜溜一颗夜明珠,可不是霸王,也不是蝶衣,而是袁四爷。
  
——对,就是那个由葛优扮演的有些獐头鼠目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的津津垂涎于男旦蝶衣最后遭人民政权镇压的反动戏霸袁世卿,袁四爷。
  
且莫认为我是穷极生疯一心想着要当反动会道门头子的小老婆。领导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待我细细将四爷的诸般好处,一一道来。
  
袁四爷首次出场,是在小楼蝶衣一折满堂彩的《别姬》演出之后。那时节霸王虞姬,正是月朗花香,溶溶脉脉,镜里双双望定,更不知戏外别有天地。
  
四爷便在此时闯入这二人世界。亮相先是“一点薄礼”。蝴蝶盒子里白晃晃全套珍珠钻石头面。好。有钱人捧戏子,挥金如土,也是常情。不过见得一份豪奢气魄。正如戏院经理所说:“都说当年太后老佛爷,她老人家赏戏,有这样的手面吗?——没有吧!”
  
四爷是冲着蝶衣来的。目的很明确,并不遮遮掩掩。但蝶衣眼里没有他。“舍下小坐”的要求,先是小楼的生硬,再是蝶衣的委屈,两次被拒。四爷是经场面的人,这一小场戏里头,自己是个惹厌的反角,当然心明眼亮。当下脱帽躬身,彬彬而退。更无半句废话。他没有当场暴跳,并不奇怪——这点涵养总还是有的,不然也混不到这份儿上。稀罕的是那份从容里头自有一种笃定,拿准了那只蝶,飞不走。并无老谋深算的阴险。只是一种淡然却坚定的自信。或许他相信除了钱,自己亦有其他,值得一个人被掳获。
  
这一小场中,霸王与戏霸,五七步之争第一次埋下伏笔。
  
他不焦,不燥,不馁。由此我相信他并不是只知最后到手的一刹肉体之欢,那“皮肤滥淫的蠢物”。他亦懂得享受追求过程中的种种坎坷苦乐,不为人道的细腻感受。
  
过程就是结局。除了求爱,求欢,于这漫长曲折的人生,四爷当亦比他人获得更多过程中的印象与滋味。
  
第一回合的照面,四爷是个丰富敏锐,懂得咀嚼生活的男子。是在世道中打过滚来的人,因此学会平淡处之。
  
四爷不曾使甚卑鄙手段,因此也不曾在二人之间造成裂痕。相信他在追求(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之中,纵是满心渴望,亦保留有所不为的原则。反倒是小楼方面,横里插进来一个菊仙。这才是真真的男欢女爱。蝶衣那“与师哥演一辈子别姬”的鸳鸯畸梦,终于化作云烟。
  
在小楼与菊仙定亲的时候,蝶衣独自仰躺在椅上。未卸的妆艳丽凄迷,一头长发散落,满目漆黑。是盲目绝望的永不可能的恋。面前是那面曾映照过霸王与虞姬身影的镜子。霸王不再。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互为形影的日子永不回头。此刻的镜子,代表的是蝶衣空洞的心。
  
于是四爷再现。镜头里我们看到一根长长的翎子,斜斜伸入镜中。四爷企图进入蝶衣的心。
  
“这双翎子,是从活雉鸡的尾巴上,生生收取的。当真是难得。”——也不知他是在说蝶衣难得还是在说自己这份心难得。从活雉鸡的尾巴上生生收取的翎子,残酷地叠印片中交缠一世,不得救赎的爱恨,也叠印乱世里屡遭摧折的绝美的京戏艺术。——一时多嘴,跑题了,回来再说四爷。
  
在四爷的宅中,蝶衣看到那把年少时许下心愿要送与师哥的剑。于他,那剑是关于他的爱人的威严,关于一份自幼固执的信念,关于虞姬对霸王的全部理解与寄托的信物。他要得到它。一个眼神,四爷已知其意。他说:“此剑是张府败落时费了大周折弄到手的。”又说:“你我之间不言钱字。那个字眼实在不雅。”这样张扬的狂傲,却未令人觉得他在市恩。缓而沉的语调,狂得有资格,傲得有资本。——由此亦可见,敢说“那个字眼实在不雅”,必得坐拥若干身家,不然便得是尝过富贵浮云滋味的过来人,否则,不是实在不食人间烟火(这种人我还没见过),便是故作清高,要么就是不知疾苦、更不知死活的狂言。
  
于是,宝剑赠佳人。
  
蝶衣是四爷心目中一顾再顾,倾城绝世的佳人难再得。对于蝶衣自己,男儿郎与女娇娥的身份颠倒一生,始终就没弄清楚过。对于四爷,蝶衣是男是女,也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蝶衣身上,他看到所谓完美的化身。
  
相信四爷对于蝶衣,欣赏的成分远多于情。情是一种不可理喻的深陷痴缠,要疯狂,要占有,妒恨煎熬,抵死缠绵。就像蝶衣对小楼。我们可以完全挑不出一个人好在哪里而依旧爱他,也可以相爱一世却依然彼此陌生。情是不需要懂,只需要服从它的安排。但四爷对蝶衣,不是。蝶衣的好处,蝶衣的美,大众看到的,他懂,大众看不到的,他也懂,就连蝶衣自己不知道的,他亦看到。四爷是如此敏感的人。他把蝶衣灵魂里美好的东西,看个通透。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你莫属,此貌非你莫有。当四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指的绝不仅仅是蝶衣的容貌。根本上,四爷与蝶衣一样,是个艺术疯子。于京戏(还有昆曲)这门艺术,他浸淫一生,奉献了全部的心与魂。正像蝶衣所说,京戏全在情境二字。因为情境,两三个龙套穿梭,便是千军万马。因为情境,空无一物的舞台上,这些人分花拂柳,翻山越岭,攻城掠地,活生生演尽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一生的悲欢离合。京戏实在是心的幻术。而情境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遇不可求。所以当四爷与蝶衣,台上台下,两个对京戏几近入魔的戏痴乍一相逢,电光石火间,便有云垂海立的震撼。那一刻他们的灵魂是相通的。他们都是情境中的人。
  
所以对四爷来说,蝶衣绝不只是一个美貌的戏子。在蝶衣身上,他看到京戏的化境。那是他一生痴狂的东西。对他来说,蝶衣已是艺术完美的象征。四爷这一生没机会登上红氍毹为他理想中的艺术奉献自己,他必须在俗世名利中打滚,这是无可选择的。但是在蝶衣为戏而痴的灵魂里,他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纯粹的倒影。四爷对蝶衣的爱恋,实际上是有着自恋的成分,和对自身完美的期许。这样狂热的痴迷,已经分不清爱的是艺还是人。但是他对蝶衣的态度,仍是节制的。并未陷入爱之便欲毁之的极端。
  
事实上蝶衣的性别真的已经不是这一场爱欲的焦点。四爷并不是真正的同性恋。他爱蝶衣不是因为他是个美好的男人,而是因为他是个美好的人。代表理想中极致境界的人。相信如果蝶衣是一个女子而具有同等高超的艺境,四爷照样会爱上她。又想象,如果四爷真的爱上了某个女子,也必定会比这个女子自己更懂得她的美,她灵魂的本质——除非棋逢对手,被他遇到一个同样敏感至极的女子——不过这概率不大啊。终究这种人不会太多。
  
他是真正懂得蝶衣的人。他说,在看蝶衣演出时,有那么两三刻,他有所恍惚,疑为虞姬转世再现了。——其实,在这部影片的本义中,蝶衣被赋予的本来就是虞姬的灵魂。为霸王生,为霸王死的从一而终的一颗燃烧的灵魂。四爷看到的,恰正是蝶衣的本相。
  
不疯魔不成活。这是小楼两次用以评价蝶衣的一句话。说这话的当时,一次是在蝶衣发疯似地凄喊:“我要跟你唱一辈子戏。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一次是在文革中,实行“现代戏大改革”之时,坚持“情境”的蝶衣在讨论会上独排众议反对现代戏(实际上反对的是对京戏的粗糙化和政治化),然后闭门不出。当小楼说“你一辈子就知道唱戏,你也不出来看看这世上的戏都唱到哪一出了”的时候,门里传来蝶衣幽幽的声音:“虞姬她为什么要死?”——小楼骂出了那句话,愤然离去。
  
那个时候,我在想,倘若四爷在,他一定会懂得。蝶衣的坚持。对感情的坚持,对艺术的坚持。蝶衣是这样执著于理想的,纯粹的人。他的灵魂就是一股火,认准了一个方向便一路烧下去不回头,哪怕玉石俱焚。
  
小楼不懂。小楼与蝶衣并不相同。他是世俗的霸王,期许的是一些物质的,着实的,平凡的幸福。对这个人世,他并不隔膜。他也懂大势所趋,也懂顺应潮流。他是常人。正常,也平常。而蝶衣是疯子。终其一生,蝶衣只生活在自己的心中,只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四爷,我相信四爷如果在,会懂得蝶衣。不疯魔不成活。但真正的爱情与真正的艺术,原本就是一种疯魔。蝶衣是做到极致的人。他凭借一种天赋的狂热抵达了感情和艺术的真义。
  
在外部行动上,四爷或许不会如蝶衣那般绝然。但,他会懂他。他们是一类人。因为过度的敏感和唯美,而经受焚炼。
  
四爷曾问蝶衣:“你愿作我的红尘知己吗?”——实际上,在这个红尘里(在这部电影中),蝶衣真正的知己,唯四爷一人而已。不论蝶衣答不答应,承不承认,他与四爷都已经是一对孤独的红尘知己。
  
小楼不是。他始终未曾进入蝶衣的内心世界。他眼中只看到一个过度痴迷于戏、过度痴迷于他的师弟。而蝶衣,是虞姬。为了内心完美的坚持而死的虞姬。小楼是寻常的人。蝶衣与四爷,是两颗熊熊的灵魂。
  
影片中有个细节令我非常感动(令我感动的细节也太多了,姑且拣一个说):日军占领北平。在悬着大东亚共荣条幅的戏院里,蝶衣于台上贵妃醉酒。霓裳羽衣,飘飘旋转着绝世的风华。头顶忽地撒下无数抗日传单。灯骤灭。台下喧哗。没有人再顾及台上的贵妃。一片混乱之中,唯有蝶衣,独自于黑暗之中,传单之下,继续着未尽的绝美舞步,丝毫未曾停滞。一片混乱之中,也唯有四爷,独自于楼上包厢继续目不稍瞬地注视黑暗中的蝶衣,丝毫未曾分神。
  
这便是艺德和艺魂罢。不问外界风云突变,不问这世上如今是谁主沉浮,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上了舞台,是虞姬便是虞姬,是贵妃便是贵妃,黑暗中,也要坚持演完那场戏。那已经不是演给任何人看,是一场,对艺术的献祭。而四爷,即使看不见,他知道蝶衣在继续。他们对艺术如此敬重,对自己的心如此忠实。片中具有这等艺德与艺魂的,有科班的关老爷子,有蝶衣,有四爷。
  
当四爷孤独地在黑暗中为蝶衣鼓掌,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出卖身体的戏子与买笑追欢的大爷。那是两颗相通的纯粹的灵魂,在这个浮躁的世界上,值得惺惺相惜。
  
当骚乱的众人终于随着四爷的掌声望向黑暗中独舞的蝶衣,灯光复明,掌声四起。那辉煌的一刻。(我在被窝里攥着茶杯把激动不已)。
  
在国民政府掌权,蝶衣因曾替日本人唱堂会而以汉奸罪受审的时候,四爷又有惊人表现。
  
先是小楼与那经理拜访四爷,恳求出手相救蝶衣。小楼说救出了蝶衣,他们兄弟俩(忘了是几年)的包银全归四爷。四爷道:“没你的包银,你当我就喂不起这几只鸟了?”——可以想象,时移世易,四爷大约亦没落了。虽然,余威尚在。但这句淡淡的话,并不令人感到负气,亦不似死要面子的强撑。四爷清楚自己的底子和实力,亦懂得在渐进的没落中,如何不失尊严。也是看过了大起大落的人,知道这世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兴衰原是寻常事。所谓“守得贫,耐得富”,淡眉静目之间,便是气度。
  
四爷当然并非贵族。但骨子里,那一种超脱于蝇营狗苟的世道之上的高绝,不是天生的贵秉,至少是强者,是智者。世路里磨出来的明净。
  
他仍未忘记多年前那一个“霸王回营见虞姬,到底是该走五步还是走七步?”的回合。于这危急时机,切切地提出。这是四爷于艺术的认真,亦是四爷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份任性与妒忌的心思。要折倒那个男人,折给不在现场的蝶衣看。通部电影,四爷吃醋耍性子,仅此一处,不动声色的流露。
  
小楼终于屈服。紧跟着是菊仙的精彩加入。痛快泼辣的言语,一字一句无不有背面文章。这一场心理速战,人性抽丝剥茧,层层尽现,好看至极。
  
在法庭上,面对检察官“程以淫词艳曲,辱我民族尊严,灭我民族精神”(原文记不大清,意思如此)的指控,四爷从容站起,开言:“方才检察官所说之淫词艳曲,”——静寂片刻,突然用力猛拍栏杆——“实为大谬!”全场被震得无一丝声息。四爷又说:“当晚程所唱者,牡丹亭游园一折,众所周知,乃国学文化中之最精粹。何以在检察官口中,竟成了淫词艳曲了呢?如此污蔑国剧精粹,不知是谁专门辱我民族尊严,灭我民族精神?”咬文嚼字沉沉道来,竟于法庭之中,赢得满场掌声。
  
这一场是四爷性格中硬、烈、猛、威的一面,最正面淋漓的一次展示。偏是用了极缓极慢,又极掉书袋的语言。正是龙虎精神,原不必大呼小叫。整部电影中,四爷没干过正事。从朝到晚,捧戏子,讨好,诱惑,调情,直至堕落畸变的肉体欢爱。但于此一场,我们就可想见这个男人若处大事,临大节,该是何等的从容不乱,何等的中流砥柱。是性命交关处,可托以大局的人。
  
四爷最耀眼的一刻完美地展现。正像昏睡的猛兽,平时看着也不见得怎样,偶一睁眼,便有夺星替日的光华。
  
跟着的,就是结局了——并非电影的结局。是四爷的结局。
  
四爷的结局是死。解放后,在镇压反革命分子的运动中被枪毙。
  
电影中看不出来四爷都干了些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我们只能听到一些抽象空洞的罪名,类似鱼肉百姓这样的词语,却不知他是怎样个鱼肉法。他最终的定名是“戏霸袁世卿”。在一片“打倒,打倒,打倒……”声中,被宣判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五花大绑,推出去枪毙了。
  
四爷死得很惨。但在江山易色权力更迭的大时代里,那样的结局,也是寻常。政治历史,翻云覆雨,不问苍生。谁是谁非都不好说,无辜被牺牲,也只能认了。四爷冤枉与否,我们无从得知。但那样的死法必不好受(实际上怎么死也好受不了)。正是众叛亲离,英雄末路。在时代的巨力下,盖世的豪杰也只是芥尘,眼睁睁看着自己,碎为齑粉。
  
生命的最后一刻,充满唾骂与侮辱。被剥夺了作为一个人死去的基本尊严。没有同情的眼光。没有留恋的声音。甚至可以预知自己死后,不会有人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四爷站在高高的台上,瘦长的身子被用力摁低,颈后插着代表耻辱的姓名牌。他的名字,打了血红的叉。作为“人”的资格,已经被取消。最后几分钟的残喘,他不过是一具供人任意折磨轻侮的行尸走肉。
  
他被迫卑微地低下头去。
  
死亡只是一刹,并不可怕。但之前这精神上的摧残,令人崩溃。他必须眼看着自己孤独地走向死亡。已经被全世界唾弃。
  
洪亮的声音宣判了他的死亡。群众撕裂了他的姓名。在一片扭曲的人脸与沸腾的骂声之中,四爷昂然抬首,迈着四方步被押赴刑场。他的戏结束了。
  
四爷痴爱戏剧的一生,始终与舞台无缘。但生命的最后一幕,他终于能够在台上完成。他以最完美的姿势退出了人生。那是一种王者的步伐。那是漫长的演出里,最终的,绝世的一折。尘埃落定。
  
人生如戏。最终,四爷不负这戏,戏,不负四爷。
  
他一生追寻的情境,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完成。
  
我相信当四爷迈着四方步退出,抬起头见到台下振臂高呼打倒的人群——那一瞬间,他心里对他们,是没有怨恨的。四爷心中,世情已是如此透彻,他当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在时代里是不能够自主的。他也当知道,这些人未必真的相信他的罪名,也未必真的恨他。他们喊,他们骂,他们打倒他,最终,他们杀了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浮沉乱世,人人都被诅咒。苍茫的——中国,已经没有慈悲。他一定知道。
  
繁华落尽。功过无言。四爷最后的脸,是一片平静。他从容赴死,不是勇敢,只是看透。
  
世界既已癫狂。不如,归去吧。
  
影片将人置于极度混乱和残酷的境遇中。于是在这样灭裂的碾压倾轧中,人性的卑劣被逼出来,人性的高贵也被逼出来。极端的环境像榨汁机,榨出人的鲜血与泪水,让银幕下的我们,闻到生命最深处的血腥和芳香。
  
四爷终于是归去。他退场的时候,我在心里为他打着属于一个英雄的锣鼓点。
  
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四爷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是这一生纷红骇绿的奢靡,是曾经的罪孽,是京戏昆曲,还是那个电闪雷鸣,于大雨中持了宝剑勾了脸谱与蝶衣对演别姬的夜晚。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
  
雨水中,蝶衣溶化了的凄艳妆容。凤眼朱唇,胭脂红泪。定格成四爷心中的永恒。
  
看到后来文革的戏,小楼在逼迫下屈服,为求自保当众揭发蝶衣。又与菊仙划清界线。我知道那乱世人性,无可厚非。但,我也知道,倘若四爷还活着,倘若四爷遇到相同的境遇,必不如此。
  
小楼始终是平凡男子。京戏于他,只是谋生的技艺。感情于他,亦只是人间幸福的寄托。因此受到外界巨大的压力,他可以放弃这一切。但是对蝶衣,对四爷,那是生命的终极归宿。不必刻意坚持,已是共生共存。研丹擘石,赤不可灭,坚不可夺。
  
虽然,在疯狂的社会里,是否忠实于自己的灵魂,一样都没有好下场。小楼随波逐流,蝶衣与四爷坚持追寻,到最后,玉碎,瓦亦不能全。在多少追问与挣扎之后,电影留给我们的,只是一片荒凉。
  
这一生,小楼竟不是蝶衣的知己。他只是一个舞台上的霸王。一个渴望寻常茶饭、妻小天年的男子,承受了一段强烈的宿命的感情。他所求的平淡生活,终于被这段感情毁灭。
  
其实真正的霸王,是四爷。一掷千金的看重。刻骨的了解。相通的灵魂。直至最后末路英雄式的退场。他全部具备了。
  
我对四爷最后的定义是,他是一个悲哀的霸王。没有被虞姬爱上的霸王。
  
霸王别姬。这一世,霸王与虞姬在轮回中错过。
  
片中几个主要人物,小楼,蝶衣,菊仙,性格在开始时都是模糊不定型的。在影片的演进中,他们的个性亦在情节里一点点同步成长起来。随着际遇的跌宕,他们也在不停地变。唯有四爷,从出场便已经是一个完成的生命。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这里那里地将这个灵魂展现出来。四爷始终是四爷。是片中一个已经定型的成熟的男子。
  
葛优的表演,拿捏得恰到好处。低沉的声音,不焦不躁的眼神,台词微妙的顿挫与那高瘦身躯的肢体语言,在在刻画出一个戏剧国度里的霸王——戏霸,袁四爷。于是令我猝不及防,偶然间,心似缱——呀,就这样,轻轻地,爱上他。这个磐石一般的男子。
  
又有英雄气度。又有儿女情长。又会成功,又会享受成功。又视死如归,又心细似发。又敏于艺术,又透彻,又执著,又懂得所爱的人(不论是男是女)——这样的电影中的男子啊。
  
倘有霸王,女人当然宁作虞姬——但没有。所以我们只能好好生活,天天向上,不要为谁拔剑抹脖子,细细打算以后的幸福,然后看了电影哭泣,徒羡蝶衣。
  
——现世中,四爷难寻。

 4 ) 迷恋与背叛——[霸王别姬]

    必须承认,在看这部电影之前,对国产电影有种本能的偏见,认为就是拍不过人家的大导演,拍不出人家的大手笔。当然,其实这是谬论。现在不用谁站出来批判一下我的这种情节,我自己也会毫不客气的承认。
    从前对张国荣一直都没有感觉,可在[霸王别姬]里,每每看到他,都会有心灵为之一颤的感觉。那种没落贵族的高雅气质,那种哀怨而骄傲的眼神,那种轻柔又充满感情的动作,无一不让人心牵程蝶衣的所有一切。他的情感,他的心情,他爱的人与他妒忌的人。
    其实蝶衣是个单纯的人。被师傅逼着从小唱坤角。但每次都会说“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他是为了小石头,为了那个一直照顾他、关爱他的大师哥、后来的霸王段小楼而留了下来,心甘情愿的在后来唱: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他并不知道,在那以后,他所有的心情与情感就轻轻的在这句话里被颠覆了。
    从此,小豆子成为了程蝶衣;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成为 “虞姬”,虽然他也演“贵妃醉酒”,扮“牡丹亭”,但他的心愿,只是与他的霸王呆在一起唱一辈子的戏,做到师傅昔日里说的那般,“从一而终”。但就如段小楼所说,他忘记了,戏与人生本是两码事,他偏要将戏中全部的思想与情感倾倒进生活,如此固守,执迷不悔。
    直到菊仙的出现,直到这个名妓抢去了他的“霸王”。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所有人恭贺着段小楼能与菊仙定亲而程蝶衣突然打开房门安静的出现在热闹的人群中时,心里会生出深深的遗憾与伤感。我想我是被蝶衣单纯的执著所感动,以至于始终对处在这场纠葛中的最大受伤者抱有同情与遗憾。
    除了段小楼,京剧就该是他最难割舍的东西了。其实人戏不分倒也正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他对戏的痴迷。他为日本人唱戏,开始仅仅是为了营救段小楼,但青木对京剧的尊重与喜爱又令他不自禁的感到宽慰。相较之下,段小楼、小四所代表的所谓“劳动人民”反显出一种可笑的愚昧。
    相对于蝶衣,菊仙要幸运得多,也不幸得多。她得到了段小楼的爱,却也经受了他的背信弃义。对于蝶衣,她内心始终复杂:既反感他人戏不分地迷恋自己的丈夫,又轻视他耍尽手腕要与段小楼在一起。作为女人,她在身为名妓时就渴望从良,有种要保护自己家庭的本能。她认为一切的不祥都缘于蝶衣,所以曾强烈要求丈夫与他分开;但她胆色过人,同样心地宽厚,心疼被毒瘾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蝶衣,怜惜无法上台演绎“虞姬”的蝶衣,甚至在丈夫揭发蝶衣时也予以喝止。在她生命的尽头时刻, 只是澹然的将蝶衣送给小楼的剑放还给揭发了她的蝶衣,然后转身,回头,轻轻一笑,无奈伤感却无限宽容。这个八面玲珑的女子被自己深爱并深信的丈夫推向深渊,却没有再去害任何人。坚强,孤独,又那么骄傲。
    可笑的是被他们两个同时迷恋的“霸王”。迷恋是什么?那是包含了太多纯粹与伤感的东西。挚爱,信任,无悔,崇拜,是一种深陷其中欲罢不能也不愿的盲目情感。但整个悲剧的最深邃最惨烈之处,正在于这种迷恋所遭受的彻底的毁灭性打击。两个人共同的偶像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几乎没有犹豫就作出了决断——背叛。而对象就是他深爱的妻与深信的师弟。
    直到最后。历经种种磨难后的蝶衣与段小楼重新站在了舞台上。二人再度合作起那场见证了他们全部甜酸苦辣全部心情故事的“霸王别姬”。当段小楼忽然的唱出“我本是男儿郎”时,蝶衣那么自然的接口:又不是女娇娥。段小楼只是说,错了,又错了。蝶衣于是在那刻恍然的醒悟:一直沉溺在戏中多年的情感原来只是“错了,又错了”。他终于没有选择,坦然地拔剑,在那把见证了他们师兄弟从头至尾全部故事的剑下倒地。那样平静,波澜不惊。最终,他在清醒里背叛了自己的情感;也或者,他已经做到了“从一而终”。只因,他是以“小豆子”的身份出现在师兄面前,也以恢复了的“小豆子”的身份死在师兄的脚边。
    两个固守于爱、固守于信仰的人,一个以死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一个以死回复了最初的自己,只剩下那个曾经叱咤江湖的“霸王”站在那里。一个人在舞台中央。那么寂寞。

 5 ) 《霸王别姬》里的角色众生相

1. 小癞子

这个从电影一开篇,就在逮机会逃跑的小孩,一句“小癞子又跑了”,道尽了他是个逃跑的惯犯。

随着戏班剧情展开,我们会看到小癞子的日常,就是没完没了的犯错,无穷无尽的挨打。

小癞子,就是那种资质较差,童心未泯,有点调皮捣蛋的孩子,所以他挨得打比谁都多,逃跑的心思比谁都强。(除了小豆子)

他不爱唱戏,总向往外面的世界,可他的人身自由不属于自己,冰糖葫芦是他对美好生活的最高向往。

说到童心和自由,戏班其他孩子又何尝不是呢。当小癞子引诱大家打开院子的大门,一瞬间所有孩子都呆住了,眼前五颜六色的风筝如同美丽的幻象。

门内孩子们眼里是深深的渴望,却不敢违背规矩踏出门槛一步。这一刻,门内外孩子们的童年,对比是如此强烈。

小癞子偷了小豆子枕头底下的仨大子儿,吃上了糖葫芦,舍不得吃完的,小心翼翼揣在怀里。

看戏的时候,小癞子哭了,原来台上的角儿那么风光,工夫那么好,资质愚钝的自己跟成角儿之间,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啊,只剩下无数顿的痛打。

扪心自问,自己真能有成角儿的一天吗?

小豆子拉他回戏班,他也乖乖跟着,只把借口推到小豆子身上,说自己一点都不怕。一如既往的虚张声势,透着深不见底的心虚。

终于回到戏班门口,见到人,一瞬间腿都吓得抖动。

眼看师父要把小豆子打死了,这次犯的错太大,恐怕真的要被打死了。

成角儿无望,挨打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眼前只怕就有一死。

匆匆吃完怀里的糖葫芦,也算没白来世上一遭,自行了断去吧。

小癞子就像我们生活中那些被揠苗助长的孩子,那些不被接受的、长期被暴力的学渣孩子。

他是《飞越疯人院》的主角,不能被“规矩”框住,只好走向灭亡。

2. 关师父

戏班在天桥演戏,小癞子逃跑,紧接被关师父被地痞刁难,说演的是下三滥的玩意儿,关师父束手无策只能求饶。

小石头拍砖解了围,戏班也得了赏钱,可回头就被关师父一顿打,理由是戏没演好,拍砖是下三滥的玩意儿。

孩子们起哄开了大门,小石头拦都拦不住,关师父却狠狠打他,说是他开门放人,戏班里不需要讲理,关师父就是最大的理。

小豆子回来,主动求打却不求饶,关师父威严受损,更是往死里打,气头上大刀一挥,要不是小石头躲开了,也就当场没了命,孩子们的命都是关师父的财产。

张公公看中了小豆子,关师父也心疼他,想让小石头跟着去,但也只能妥协,用小豆子的身子换来戏班的成功。小豆子执意要捡婴儿,因为内疚,只好随了他。

戏班总算成功了,合影的时候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一家人,关师父也会慈爱的摸摸小豆子的脸,一日为师,终身如父。

小楼和蝶衣闹翻,沉迷玩乐不再唱戏,关师父急了,急他们浪费一身好工夫,白白糟蹋了京戏,召他们回来好一顿教训,用小时候的回忆点醒他们和好。

关师父走的时候,还在给戏班的孩子们教戏,白发苍苍的盖世英雄,亮相完毕,轰然倒地。

关师父的一生,京戏是他的饭碗,也是他的挚爱,徒弟是赚钱的工具,也是他的孩子。

他是《百鸟朝凤》的老师傅,是传统师徒制里的严师,中国传统技艺靠着他们一代一代手手相传。他也是乱世中讨生活的底层百姓,披荆斩棘的创业者,戏班里的暴君。

3. 豆子娘/艳红

电影开始,艳红带着小豆子去戏班,遇到曾经的客人出手调戏,艳红憎恶的推开那人的手,她不想在孩子面前玷污自己母亲的形象。

艳红给小豆子的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今天之后,孩子就会有全新的身份和生活,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他的母亲是个妓女。

抱着孩子看戏,笑得开心,一帮小子们看着皮实阳光,今后儿子也会是这样,希望他离开污浊的环境,不用再假装成女孩,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不是养活不起,实在是男孩大了留不住。”

年轻的妓女不懂事,不小心当了妈,在妓院养孩子怎么会容易,但母性总有一份不舍得。正因为不舍得,才没有扔掉,假装成女孩子掩人耳目,勉强养到这么大。对外人总要声称这个女儿乖,私下又总得教育孩子,你其实是男娃儿,可千万记住了。

孩子慢慢长大,性别藏不住,迟早会穿帮,过了懵懂的年纪,自己的身份也难以掩饰,迟早遭孩子恨。

如今儿子像个烫手山芋,留着对自己是负担,对孩子也无好处。多想留都留不住了,为自己,也为儿子,不如给他找一个新前程,贫苦人家还能送哪去,戏班是最好的选择,有机会自力更生,不用给人家做牛做马。

儿子是六指,班主怎么都不收,性暗示都没用,只好狠下心肠,切了多余的手指。蒙上儿子的脸,不忍看他的眼睛,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残忍。冻冰的手,不如此刻硬下的心肠更冷。

哭嚎着,流着泪,无情的母亲把孩子送进戏班,孩子疼痛的叫喊充耳不闻,看着他血手画押,无情的母亲瞪大惊惶的双眼。

脱下身上还算值点钱的斗篷,轻轻披在儿子身上,再回望一眼儿子的背影,狠心扭头快步出门口,匆匆消失在大雪中。这一去,要坚决,早已下定了许多日夜的决心,此刻母子缘分已到尽头。

艳红在电影开头被客人骂作臭婊子,只因艳红不受他调戏,“婊子认钱,翻脸无情”,可说到底不过逢场卖笑,皮肉生意,一场财色交易而已。口口声声婊子无情的客人,不过是想不出钱白占便宜罢了。

艳红是《法外情》的母亲,贫穷,身不由己,苦苦挣扎在泥沼。身为母亲,希望孩子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也想维护自己作为母亲的尊严和体面。对孩子无情的抛弃,是她们为数不多的路里,可以给孩子最好的选择。这样的母亲,道是无情却有情。

4. 张公公

失去重要能力的男人,也向往女人,所以张公公有女眷,小豆子到卧房时,张公公和女眷衣衫不整,怪叫玩乐。

失去重要功能的男人,也羡慕男人,所以张公公会娈童,小豆子想撒尿时,张公公把珍贵的玻璃樽拿给他当夜壶。

“现在是民国二十一年。”“不对!是大清宣统二十四年。”

封建王朝拿走了张公公重要的东西,赐给他权势富贵,这让他对王朝忠心耿耿,从身到心的忠诚。当时代交替,王朝覆灭,曾经拥有的面临失去,已经失去的却不能重新拥有。

面对过去,有悔,面向未来,是惧。镜花水月的交界处,只有虚空一场。

到头来,曾得到的终失去,早已失去的却永不能再回来。

张公公是皇权的附属品,亦是牺牲品,他没有家更没有自己,作为皇帝的家奴,皇宫没了,他便什么都没了,只剩一条老命如蝼蚁,苟延残喘。

小豆子的虞姬身上,有老年张公公向往的一切。虞姬对王的忠心,女性的美貌,男性的身体特征,优雅的身段唱腔,贫穷低贱的身份,柔弱可欺的年龄,青春年少的向往。

5. 袁四爷

都说袁四爷是个戏痴。袁四爷爱京戏,懂行,研究得透彻。可袁四爷只爱艺术吗?非也。

袁四爷看中人戏不分的蝶衣,把蝶衣当成虞姬再世,捧他宠他,用各种珍贵物件博他喜欢。

但物件并不是白送的,要拿蝶衣自己来换。从一开始,袁四爷就一遍遍用戏剧里的珍宝引蝶衣入府,其中隐含之意不言而喻。

“尘世中,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两者之精于一身,欢喜无量啊”

“你我之间不言钱,那个字眼实在不雅,自古宝剑酬知己,愿做我的红尘知己吗”

不言钱,是不让蝶衣用钱买剑,因为四爷不缺钱,蝶衣只能用其他来换。所谓不言钱,只是一场单向选择的交换。不过是利用了蝶衣对宝剑的渴望,使四爷有机会用“钱”来换得蝶衣“自愿”做他的知己。

所谓知己,又可是真的艺术上的知己,属灵的?酒后院中对唱,步履摇晃,戏不成戏,只有蝶衣的悲伤与虞姬共存,看呆了四爷。事后抱剑离开的蝶衣,妆容失色,面目苍茫,如同当年离开张公公府时的小豆子。

如果说袁四爷因虞姬而钟情了蝶衣,他对蝶衣可是真情?蝶衣与小楼闹翻后,曾与袁四爷厮混,当蝶衣以汉奸罪被捕,四爷眼中没有丝毫担心。这段其实有小楼被捕蝶衣的表现做了对比,菊仙来之前,蝶衣已经急着救人,菊仙来后,蝶衣气得是菊仙没照顾好小楼看他被抓,只是装样拿拿架子,他不在乎菊仙许诺是否为真,两人快速达成了救人共识。

而袁四爷气的是当初小楼不买他面子,不慌不忙地刁难,要找补回来。被菊仙威胁时,想到的是撇清自己的关系,所以出手救蝶衣,也是因为菊仙威胁拖他下水。

法庭上蝶衣拒绝说谎串供,袁四爷愤怒离开,“我走不走他都死定了。”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感情。

向来袁四爷眼中对蝶衣的渴望,不是粉丝对名角儿的崇拜,不是戏迷对艺术的赤诚,不是男人对爱人的痴恋,而是一个什么都不缺所以总觉得缺少些什么的人,对更好的玩具的占有欲。

袁四爷始终是清醒的,戏是娱乐,戏中人也是,他真心在乎的,是无论哪个王朝来临,权力如何更替,都能独善其身安享富贵,对国家与百姓的一切苦难,隔岸观火,宛若看戏,直到被押解在台上那一刻,他才恍惚感受到什么是人生如戏,第一次亲身入了戏,抬腿欲迈个台布亮相,已被乌泱泱的人群推搡下去,没有谁能成为人生这出戏的旁观者。

袁四爷爱戏,但最爱的是戏里雌雄同体的美,一如他爱观世音不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一切都是为自我中心而服务。他不满足于做个高级票友,而是把自己当成戏里的霸王,在现实里享受着做王的快感,仗着权势财富“打动”目标配合自己的演出。

没有了蝶衣,以后还会有下一个足够好的虞姬,袁四爷要的,是能让精神和肉体得到双重满足,经过国粹艺术锤炼,和动人故事加持的,高级Cosplay的玩物。

6. 小石头/段小楼

7. 菊仙

8. 小豆子/程蝶衣

电影中有这样一幕,蝶衣卧在榻上抽着大烟,那坤在双面绣屏风后念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娘,上信收到了吧?

儿在这儿一切都好,您不用挂念。

我师哥小楼,对我处处照应体贴,我们白天练功喊嗓,晚上同台演戏,跟过去往常一模一样。

外面世道虽不大好,不过我们只求平安,把戏唱完拿回包银,太太平平就是了。”

念毕,蝶衣让那坤把信寄到老地方——就地烧了。

那坤熟练地烧着信,一边回道:“这林黛玉要是不焚烧,那叫什么林黛玉呀?”

这一段,大概就埋藏了程蝶衣一生之悲剧的根源。

那一年,在天寒地冻的北平胡同里,幼童小豆子被母亲狠心切下多余的手指,血手画押卖于戏班,从此生离如死别。

那一根断指的意象,既是精神上的阉割,也象征了血脉亲缘就此斩断,乱世中多了一片随波逐流的无根浮萍。

倔强如小豆子,在受到戏班小子们的嘲笑后,烧掉了娘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纪念物,从此只当娘是死了。

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

后来,蝶衣给娘写信,信里有戏、有师哥,都是他理想中的幸福,信的那一边,是理想中因为死亡才不得不抛下他的娘亲。

人活在世上,总得有点精神寄托,如此,我才是我。

如果真的无根无源,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无情无谓,那我又是谁呢?

好在很快,小豆子找到了对他重要的那个人。

师哥小石头人仗义,对他好,为了帮他宁愿自己受罚。所以,小豆子也要对小石头好。

(裹被子象征着关爱,可以对比其他剧情看。母亲临走前,给小豆子披上斗篷,被小豆子烧了;虞姬角色被抢后,菊仙给蝶衣披上斗篷,被蝶衣扔了。)

小豆子总也唱不对《思凡》,他宁愿被打死都不愿改口。

从全是女人的青楼,到全是男人的戏班,他对性别有懵懂的概念却不真正了解。

打出生就被冒充女孩养大,心里只记得娘的话,别忘了,你是男孩,不是女孩,要记住。

事实上他也并不爱唱戏,宁可把伤手浸水毁掉,那是娘强给的路,不是自己的选择。

终于逮到机会跟小癞子一起逃了出去,枕头底下的仨大子儿,是对师哥的深情告别。

终于看到了戏台上的风光,霸王他以一敌百,气概不凡,可他又是多么孤独无援。

小豆子泪流满面,他想起了师哥,师哥可不就是活在世上的霸王。

师哥保护他,照顾他,为他受罚,为他担心,为他难过。

师哥是他在这世上相依为命的人,是他安全感的源头。

他逃出来,师哥还饶了他,却不知要害师哥再受多少苦,挨多少打。

听师父讲戏里的故事,故事里有唱戏和做人的道理——从一而终。

对戏,对人,都是如此。

脑海中泛起四面楚歌、兵荒马乱,孤独的霸王,乌骓和虞姬是他最后的依靠。

无根的浮萍,师哥是停靠的岸。悲情的英雄,虞姬是坚贞的心。

从此后,我便是戏痴,人戏不分,我便是虞姬,不离不弃。

从前,你保护我,今后,我照顾你。

小戏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套上了裙褂。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烟斗,鲜血,玻璃樽。师父,师哥,张公公。

小豆子对自我性别认知的执着,终于从心理上和身体上被先后突破。

自己的命太苦了,从被娘抛弃那一刻开始,已经没得选择,不想认命,却不得不认。

捡到的婴儿绝不抛弃,仿佛在对抗自己曾经的命运。

娘,你看见了吗?

蝶衣只想跟师哥唱一辈子的戏,可是半路杀出个菊仙。

打从一开始蝶衣就对菊仙有深深的敌视,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会抢走师哥的关注吗?

“自打你贴上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臭婊子,淫妇,她是花满楼的头牌妓女,潘金莲!”

菊仙的身份与蝶衣的母亲一样,对蝶衣来说,那是无情的象征, 恨的起源。

一个戏院头牌,一个妓院头牌,一个大男人。

这一幕仿佛集齐了老话说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英雄气短。

可这老话说得真的对吗?

没有霸王和戏的日子里,只剩茫茫无尽的空虚,要靠着大烟来填满。

戒烟的日子无比痛苦,意识渺茫的时候,蝶衣又回到年幼天寒地冻的北平胡同。

娘,我冷,手都冻冰了。

在蝶衣内心深处,自己始终是那个被娘亲遗弃在冬天的孤儿。

失去腹中孩子的妓女菊仙,心疼地抱着喃喃怀念母亲的戏子蝶衣。

原本视为情敌势不两立的女人,此刻激发出母性的光芒。

原本视如亲生努力栽培的孩子,却不择手段夺取了虞姬的角色。

英雄气短,霸王低头,哪怕只是戏里的从一而终,也终究是没了。

罢了,从一而终原本就是虞姬对霸王的承诺,只要自己守住了,就不算真没了。

有人服了软,有人让了步,可这世道还是不肯放过谁。

那孩子还要利用自己知道的隐私,逼着小楼揭发蝶衣,意图将蝶衣置于死地。

霸王落难,蝶衣以为虞姬终于可以陪着霸王从容面对,却不料被现实打了个响亮的耳光。

曾几何时,蝶衣不得不面对,戏外师哥不会对他不离不弃,戏里师哥不能跟他的虞姬从一而终。

事到如今,蝶衣最无法面对的是,师哥这个霸王,他竟然跪地求饶,背信弃义。

是菊仙不顾危险,拼命从火堆救出那把对蝶衣意义重大的宝剑。

蝶衣的信仰彻底崩溃,毕生对戏剧的痴迷,和对师哥的痴恋,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们都骗我,都是假的,戏里的故事,戏里的人,戏里的情,都是假的。戏里说霸王是被小人所害,可现实里的霸王自己都是个小人,是非是什么,对错是什么,全都颠覆了。

最终,崩溃错乱的蝶衣,将满腔的恨意,指向了自己命运最初的来源——他的母亲和情敌——妓女。

残酷的现实舞台上,只剩下了,面目可憎的霸王,扭曲狰狞的虞姬,心如死灰的菊仙。

此时此地,在这场惨无人道的悲剧里,完成“弑母”行为的,并非只有蝶衣一个。

那个捡来的孩子,面目陶醉,仿佛看着这世上最美妙的戏曲。

菊仙离去时,忍不住回头,再回头,看最后一眼。

哪有什么霸王,懂得虞姬的,只有另一个虞姬罢了。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细回顾三人纠缠的过往,段小楼仗义,总是好管闲事,勾起桃花的那个角色,而每遇大事,不顾一切去救人,起实际作用的往往是身边守着的两个人。

菊仙有俗世的心机和智慧,能在生活中上演好戏,去争取爱情。

戏外的蝶衣,也有万不得已,要以色艺侍人,达到目的的时候。

到头来,可还分得清,谁是婊子,谁是戏子?

总归是,婊子情深,戏子义重,英雄却是真假巾帼。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一句背错的《思凡》,如同开启命运的密码,将蝶衣带回小时候。

错了,又错了。

一直都是个错误,原以为自己可以执着,不惜压上性命,最后还是成了身不由己的自欺欺人。

我以为自己可以选择,我以为这就是自己的选择。

原来我只是忘了我是谁,一生都在扮演别人。

我本是男儿郎,我不是女娇娥。

我是谁?

我是我。

我不是程蝶衣,我是小豆子。

突然想起前两年在知乎一口气写了几个角色,剩下两个至今没动,还是搬到豆瓣来吧,又一个坑......

 6 ) 《霸王别姬》:拉片+极简主义评论

1993年陈凯歌导演的这部《霸王别姬》是目前为止唯一一部赢得金棕榈奖的华语片。本片的剧本质量甚高,情节编排纵横交错,层层相扣,非常复杂,各种隐喻象征交织在一起,融为一炉,堪称奇观。看罢本片,观众会得到强度很大的充盈感,观影过程中更是由于剧本编排的四通八达而实现对细节的举一反三,已经过去的情节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印象消退,后面的情节又极好地照应前面并且四平八稳地进行。

下面这个拉片过程纯属个人观点,经验不足,注意力偶有不集中之处,纰漏是明显的。当中提到的这些情节点基本上是按照它们在故事结构中的作用划分的,所以有长有短,也许一段跌宕的故事起承转合很多,但是在故事结构中起一个共同的作用,这种情况下我把它们算做同一个情节点。

影片开始。开场和结尾是倒叙之后的前后呼应,十二年后再重逢,然后一个小戏中戏,张国荣像虞姬一样自刎。开头这一段点中二人分别的时间(1)和四人帮对二人的迫害(2),暗示二人的痛苦经历(A)。一束追光很艺术地让画面周围变黑,从现实过渡到有时空感的遥远年代。

(1)(2)->(A,二人的痛苦经历,是为本剧主题)

开场字幕过后,灰白色画面下小豆子娘带着小豆子走着去看戏。一个轻浮的男人摸脸的动作(3),一句“臭婊子”(4)暗示小豆子娘的职业(B)。

(3)(4)->(B,小豆子娘的人物性格)

小豆子娘抱孩子看戏。喜福成戏班露天表演,师傅带着一帮小孩。小癞子尝试逃跑(5)。师傅等人受到不明人士的欺负(C),这只是一系列欺负的开始。小石头大喊“我操你大爷”,表演拍砖(6)。小石头面对事件做出的反应(6)可以看作对小石头人物性格的交代(小石头的人物性格)。小癞子戏份没有重到必须交代人物性格的程度。不明人士称呼京戏表演为“下三滥”,他们和众人对于拍砖叹服(7),下一段师傅立即称呼拍砖为“下三滥”(8),一个快速小对比,有点讽刺意义(D)。

(6)->(小石头的人物性格)

(7)(8)->(D,一个小对比,讽刺)

师傅体罚小石头(9),表现了一个严师的形象(E)。

7:00

(9)->(师傅的人物性格)

小豆子的六指(10)和门口“磨剪子镪菜刀”(11),一个快速小呼应(F)。“怎么着都成,您别嫌弃我们”(12)和“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啊”(13),再次暗示小豆子娘的职业(G=B)。一个穿帮镜头:中间有一个六指的手部特写,是右手大拇指旁边多出一个指头。剩下所有的镜头都是左手小指旁边多出一个指头。

(10)(11)->(F,一个小呼应)
(12)(13)->(G=B)

“手冷,冻冰了”(14)和砍掉第六指(15)又是一个快速小呼应,和前面也能呼应上(H=F)。小豆子娘从画框左边走下,一个摇镜(pan)过去,小豆子娘没影了,一个引人遐想的镜头,美术指导(好像是陈凯歌老爹)强力插入门外雪花纷飞之镜头,平添寂寥沧桑之感,让人想起《末代皇帝》尊龙最后给小孩蛐蛐的那个摇镜。

(14)(15)->(H=F)

11:00

戏班里其它地方孩子骂小豆子是窑子里的(16),再一次暗示小豆子娘的职业(I=B),且是为描写小豆子和小石头情份之开端(J)。小石头招呼小豆子一起睡(17)。

(16)->(I=B)
(16)(17)->(J,小豆子和小石头的情份)

师傅一段"有人就有梨园行"的小独白(18),体现人物性格。小豆子练劈叉(19),充实人物传记,塑造人物性格。小石头替小豆子偷工减料并且挨打(20),塑造师傅性格的同时继续深化二人情份(K=J)。

(18)(20)->(师傅的人物性格)
(19)->(小豆子的人物性格)
(20)->(K=J)

冬夜小豆子挨体罚,念着霸王别姬的戏词进屋(21),裸睡于一处(22),点题(L)并深化两人情份(M)。两个清晨水边赤膊练戏的场景(23)表现了时间的流逝(N),背诵诫词(24),吊身段背戏词(25),丰富人物传记。注意三人背词情况的对比(O),熟练程度是不同的。这个场景中一个细节非常好,就是师傅质问小豆子“尼姑是男的还是女的”之时,近处焦点之外的小石头演出心急如焚的样子。

(21)->(L,点题)
(21)(22)->(M=J)
(23)->(N,时间流逝)
(24)(25)->(小石头的人物性格,小豆子的人物性格,小癞子的人物性格)
(25)->(O,一个小对比)

师傅打完小豆子的手,小豆子看着血迹斑斑的手心,听觉上给出磨剪子镪菜刀的吆喝声(26),小呼应(P=F)。小石头帮小豆子洗澡,小豆子首次提起枕席底下的三大子儿(27),既表现二人情分(Q=J),又为后面一个小呼应埋下伏笔。此处小石头告诉小豆子“就想自己是个女的”(28)。

(26)->(P=F)
(27)(28)->(Q=J)

借着听见门口“豌豆黄”的吆喝和小癞子想吃冰糖葫芦这件事(29),一个反应学戏辛苦的丰富人物传记的对比故事线(R)加入了。门口“冰糖葫芦”的吆喝(30),小癞子跑到门口,小石头以不许随便开戏班的门为由拉他回来,他说“门口有很多风筝”,门被打开,小癞子渐渐走到门口(31)。巧妙之处在于两点:剧本没有直接点出冰糖葫芦,或者干脆让小癞子喜欢吃豌豆黄然后给出“豌豆黄”的叫卖之声。剧本先给出豌豆黄,再给出小癞子认冰糖葫芦为最好吃的东西,然后给出“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无疑比前者更加锦上添花;剧本没有令小癞子直接开门,而是选择他被拉回来,然后大家一起去开门,无疑更加合理,小癞子作为个人,又经常挨打,自然不敢轻易越过这个雷池,而大家一起上,人多胆大,门的打开就更合理了。

22:00

小癞子喊小豆子一起逃跑(32),小石头追出去之后,小豆子回身惆怅地说把三个大子儿留给他(33),京剧名角的马车(34),小癞子用小豆子的三个大子儿买了冰糖葫芦(35)。两个看似无关的情节点在此处被第三个情节点连成一套呼应(S),奇哉妙也。

(27)(29)(35)->(S,一个小呼应)

小豆子说憋了泡尿(36),名角的马车经过二人(37)。此处引出这位不露脸的角儿,剧本也把第一个和第二个马车的镜头隔开,这也是全剧穿插渗透无处不在的一个缩影。戏院经理首次出场,满嘴油腔滑调引着角儿进了戏院,两个小逃兵开始实实在在感受角儿的风范(38)。这个情节点既表现了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又为后面他介绍成名之后的段小楼程蝶衣进入戏院的桥段埋下伏笔,顺带着在这个充实人物传记的故事线当中起到指引核心内容,也就是二人被角儿的魅力打动的作用,可谓价值连城。

(38)->(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

二人随着大家鱼贯进入戏院,<霸王别姬>上演(39),点题(T)。随着霸王在舞台上威风八面的表演,二人先叫好(40),后流泪(41),其中"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儿"的自言自语实乃春秋笔法。小豆子尿了小癞子一脸(42),完成对(36)的呼应(U),意图不明。小豆子拉着小癞子回戏班(43),小癞子夸口不怕师傅的体罚(44),这是一个夸口,所以这个情节点将是日后小癞子自杀的伏笔,也将辅助完成二人对待学戏生活态度的对比(X)。

(39)->(T,点题)
(36)(42)->(U,一个小呼应)

正因为前面有多次体罚作为师傅的人物传记,此处的情节才显得非常心安理得。师傅体罚小石头,小石头喊叫(45),师傅追打小石头后,小豆子揽过全部责任,挨打之时一声不吭(46),这个点被强调了一下,给出一个对比(V)。小癞子吃下冰糖葫芦(47)。小石头愤而试图对抗师傅未果(48),为后来二人回访师傅的桥段做伏笔。小癞子自杀(49),注意(47)(49)给出一个穿插。戏台上一面假墙倒下,非常拉风地给出一阵尘土,衬托上吊场景的暴力美学。

(45)(46)->(V,一个小对比)
(44)(49)->(W,一个小呼应)
(43)(49)->(X,一个小对比)

至此,这个动用了21个情节点,起到丰富两个角色人物传记作用的故事线(R)结束了。

(29)~(49)->(R=小豆子的人物性格,小癞子的人物性格)

在此我把逃出戏班的经历作为人物传记的一部分而非阻碍人物达到目的的冲突构建,原因是个人觉得此处冲突尚未被提升到一个非常强烈的程度,人物就在这种阻碍面前屈服了。

31:00

师傅讲戏,点出“人敌不过天命”“从一而终”“自个儿成全自个儿”等主题(50)。这个主题其实还起到提醒观众注意戏曲和剧情的联系的作用,也就是“戏中戏”,所以此处较为明显地将主题给出,不会像一般的剧本那样会显得过火。师傅和戏院经理一番对话(51),集中表现了二人的性格,特别是戏院经理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形象得到非常立体的描绘。小豆子演唱《思凡》再次犯错(52),小石头用烟斗虐小豆子的嘴(53),小豆子突然开窍,背对了唱词(54)。此处不仅告诉观众,小豆子已经学到技能,同时丰富了对他和师兄关系的刻画。


(50)->(Y=T,点题)
(51)->(师傅的人物性格,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
(25)(52)(54)->(Z,一个小呼应)
(52)(54)->(小豆子的人物性格)
(53)->(AA=J)

小豆子在台上扮虞姬,风光无限,张公公在台下对他指指点点,非常欢喜(55)。师傅领赏(56)。师兄弟二人玩弄张公公府上一把真剑,戏院经理过来提醒他们注意安全(57)。此处的这把剑将成为一连串记忆的载体,这个情节点也将和后面的几个形成一串呼应,效果极佳。小豆子被点中接受张公公"临幸"(58),小豆子帮小石头舔伤口?(59)小豆子被背走(60)。

(59)->(AB=J)

张公公纠正小豆子对年代的说法(61),给出时间,刻画人物性格,真乃妙笔生花。小豆子对着张公公解衣撒尿,呼应之前的情节,此情此景激发了张公公的"占有欲",他将小豆子逼到炕上猥亵成功(62),镜头摇至墙上的春宫图。小豆子恍惚走出张府,见到弃婴,师傅提出他的宿命论,小豆子耳边回响磨剪子磨刀的吆喝声(63),这个呼应非常绝妙。

(61)->(AC=N,时间流逝)
(61)(62)->(张公公的人物性格)
(62)->(小豆子的人物性格)
(36)(42)(62)->(U,一个小呼应)
(63)->(AD=T,点题)
(11)(26)(63)->(AE,一个小呼应)
(63)->(小豆子的人物性格)

45:00

集体照,照相师让大家集中注意力(64)。相机拍照的声音过后,一个精致的衔接,蝶衣和小楼西装格履(65)。爷们儿们可算长大成人了。学生游行,反对割让华北,热情高涨(66)。师兄弟坐在洋车上和戏院经理聊天叙旧(67)。三人说道第一次联合上台是张公公堂会(68),提到了剑,说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69)。

(65)->(AF=N,时间流逝)
(66)->(AG=N,时间流逝)
(67)->(AH=J)
(67)->(AI,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
(55)(68)->(AJ,一个小呼应)
(57)(69)->(AK,一个小呼应)

二人走进戏院之时,戏院经理捧角,旁边给出"冰糖葫芦"的吆喝声(70),刻画人物性格之余还呼应了一把,向小癞子致敬。袁四爷登场了(71)。蝶衣为小楼勾脸(72)。二人精彩的演出过程中,戏院经理捧四爷(73)。后台卸妆,二人情分微妙(74)。四爷送礼(75),戏院经理继续捧(76)。四爷讲戏(77),小楼换衣服(78),四爷继续讲虞姬(79),四爷讲霸王,说霸王亮相回营见虞姬应该走七步而不是五步,小楼演的霸王是黄天霸(80),突出体现了他的戏曲功底。四爷邀请二人喝酒谈戏(81),小楼拒绝(82)。注意(77)(79)与(78)(82)的穿插。四爷走人。蝶衣说了一句慢走(83),体现出他对懂戏之人的尊敬,为日后那位日本兵埋下伏笔。

(70)->(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
(30)(70)->(AL,一个小呼应)
(72)(74)->(AM=J)
(73)(76)->(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
(77)(79)(80)->(四爷的人物性格)

小楼到了花满楼,点名要菊仙。一段非常小说式的描写给出小楼和一个妓女的对话,"头牌""高枝""楼上"这些象征凑成一个小系列。菊仙跳楼(84),显示其刚毅的性格,并暗示二人已认识一段时间。此乃一个快速的人物传记,让后面二人结婚之事更加合理。小楼提亲,菊仙以为是替她开脱,没当回事,小楼认真地把酒喝掉,故事节奏放慢表示严肃认真,菊仙接受求婚,也把酒喝掉(85)。

(84)->(菊仙的人物性格)
(84)->(AN,小楼和菊仙的情份)

60:00

蝶衣谈起花满楼小楼打架并和菊仙相好一事,非常嫉妒,又讲到师傅所说的从一而终(86),小楼说戏和人生不能混淆(87)。照应主题的同时,开始出现二人性格的碰撞和冲突。菊仙赎身,老鸨提到了窑姐是她一辈子的命(88)。蝶衣谢幕,四爷再送横幅(89)。观众热情鼓掌,此时他们已经是京城的名角了。

(86)->(AO=J)
(50)(86)->(AP,一个小呼应)
(87)->(AQ=T,点题)
(87)->(AR,蝶衣与小楼的性格冲突)
(88)->(AS=T,点题)
(75)(89)->(AT,一个小呼应)

菊仙再一出场,衣着服饰比先前的窑姐时代朴素很多。她委屈地告诉小楼,花满楼不留结婚的人(90)。她非常带有自尊地主动把自己赎了出来,然后把自己扮成弱者,慌称被花满楼赶了出来,博得小楼同情,从而快速获得名份,颇具城府。后面有人说的一句"这妞真厉害"证实了这一点。蝶衣与菊仙见面,摔门而入(91)。菊仙要"堂堂正正进段家的门"(92)。蝶衣摔门而出,讽刺菊仙洒狗血,讽刺小楼是黄天霸(93)。蝶衣告诉小楼去四爷家,求小楼别走,小楼不听(94)。

(90)(92)->(菊仙的人物性格)
(91)(93)->(AU,蝶衣与菊仙的性格冲突)
(80)(93)->(AV,一个小呼应)
(94)->(AW,蝶衣与小楼的性格冲突)

四爷拿出一对珍贵的羚子恭候蝶衣(95)。蝶衣为两个孩子盖被,想起当年(96)。

(75)(95)->(AX,一个小呼应)
(81)(95)->(AY,一个小呼应)
(22)(96)->(AZ,一个小呼应)

72:00

四爷说观音集阴阳于一身,欢喜无量(97)。宝剑再次出现(98)。四爷请求蝶衣做红尘知己(99)。二人夜间唱戏(100)。蝶衣拔剑,四爷大声告诉他这把剑是真家伙(101),与结尾呼应。日本兵出现(102),暗示时间。蝶衣口红模糊(103),不言自明。拿着剑进入婚宴,让小楼辨认,菊仙递酒,蝶衣说“多谢菊仙小姐”(104)。蝶衣看了墙上二人的照片(105),宣布不再和小楼合作(106)。

(57)(69)(98)(101)->(AK,一个小呼应)
(83)(94)(100)->(BA,蝶衣的人物性格:对懂戏之人的态度:四爷)
(102)->(BB=N,时间流逝)
(83)(94)(100)(103)->(BA,蝶衣的人物性格:对懂戏之人的态度:四爷)
(57)(69)(98)(101)(104)->(AK,一个小呼应)
(65)(105)->(BC,一个小呼应)

蝶衣走出,日本兵进城,顺利过渡到蝶衣给日本人唱戏的情节,非常自然。蝶衣唱<贵妃醉酒>,四爷和日本人在台下看,周围满挂日本国旗(107)。小楼说蝶衣把眉子勾得立起来(108)。演出过程中传单飘落,别人退场了,蝶衣演唱照旧(109)。日本人穿着小楼的戏衣(110),蝶衣演出,灯光熄灭又恢复(111),汉奸蛮横对待小楼(112)。四爷带头鼓掌(113)。日本人鼓掌(114),为日后蝶衣单独给日本人唱戏埋下伏笔。小楼气愤当头,把茶壶砸向汉奸(115)。这里能看出二人对待日本人的态度的不同。

(71)(89)(107)(113)->(BD,一个小呼应)
(72)(108)->(BE,一个小呼应)
(109)->(蝶衣的人物性格)




蝶衣马上要去给日本人唱戏,暗示小楼被日本人抓起来了(116)。戏院经理出面解释一下跳过的剧情(117)。菊仙出场,蝶衣又把外套脱下,菊仙当即搬把椅子坐下(118),此情节点一剑双雕,妙哉。菊仙同意在蝶衣救出小楼之后回花满楼(119),这个冲突以菊仙的妥协作为结束。

(115)(116)->(BF,蝶衣与小楼的性格冲突)
(116)->(BG,蝶衣的人物性格:对懂戏之人的态度:日本人)
(116)->(BH=J)
(117)->(BI=N,时间流逝)
(118)(119)->(BJ,蝶衣与菊仙的性格冲突)
(118)->(菊仙的人物性格)

蝶衣给日本人唱<牡丹亭>,日本人听得津津有味(120)。小楼被放出,蝶衣说有个叫青木的日本人是懂戏的,被小楼唾弃(121)。日本人列队,处决犯人(122)。婚礼,洞房(123)。蝶衣与四爷吃饭(124)。

(121)->(BK,蝶衣与小楼的性格冲突)
(116)(121)->(BG,蝶衣的人物性格:对懂戏之人的态度:日本人)
(123)(124)->(BL,一个小对比)

90:00

蝶衣替四爷勾脸(125)。小楼和菊仙憧憬幸福生活(126)。蝶衣吸大烟(127),小楼玩蛐蛐(128),不唱戏的日子两个人都堕落了。菊仙劝戒小楼不要玩蛐蛐,做正经营生(129)。

(72)(108)(125)->(BE,一个小呼应)
(83)(94)(100)(103)(125)->(BA,蝶衣的人物性格:对懂戏之人的态度:四爷)
(127)(128)->(BM,一个小对比)
(127)->(蝶衣的人物性格)
(128)->(小楼的人物性格)
(129)->(菊仙的人物性格)
(129)->(BN,小楼和菊仙的情份)

二人拜会师傅,师傅回顾历史,给他们以训诫(130)。菊仙来顶撞师傅(131)。菊仙与小楼争吵,借以给出菊仙怀孕的讯息(132)。师傅带徒弟,猝然离世(133)。披麻带孝之际,遇到小四儿,他提到了师傅当年说要成全自个儿的话(134),这是一个重要的点,就此引进一个日后将要在意识形态方面给他们以冲击的角色。

(48)(130)->(BO,一个小呼应)
(130)->(师傅的人物性格)
(131)->(BP,菊仙和师傅的性格冲突)
(131)(132)->(BQ,菊仙和小楼的情份)
(18)(133)->(BR,一个小呼应)
(134)->(小四儿的人物性格)
(50)(134)->(BS,一个小呼应)

102:00

披麻带孝和欢庆日本投降两种情绪交织,非常有意境。二人为了新生命的降临做准备(135)。蝶衣唱戏,周围的国军显出非常没有教养的姿态,频繁用手电晃他,满嘴下流话(136)。这里反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冲突,作为侵略者的日本人和地主阶级的四爷是懂戏的,作为自己人的国军是庸俗的,蝶衣作为一个戏痴,在道德和艺术之间进行抉择之中,一辈子迷失了自我。菊仙让四儿去找戏院经理(137),可见她对蝶衣还是有怜惜之心的。小楼走出,对国军好言相劝(138),国军占领道德制高点和小楼打起来,小楼骂道“我操你大爷”(139)。菊仙在乱军之中流产(140),同时国军将蝶衣抓走(141)。首先,两个人与环境抗争的结果交织体现,在这一桥段里推出一个高潮;然后,人和环境的冲突是重要的,当环境变了之后,不仅带出人物和新环境的冲突,同时再追加一层由于旧环境的影响,或者与人物和旧环境的关系相干的,由新环境所不容的冲突。层次感在此处顿时鲜明异常。

(107)(136)->(BT,一个小对比)
(138)->(BU,蝶衣和小楼的情份)
(6)(139)->(BV,一个小呼应)
(140)->(小楼的人物性格,菊仙的人物性格)
(141)->(小楼的人物性格,蝶衣的人物性格)

菊仙劝说小楼不要继续和蝶衣唱戏(142)。小楼和戏院经理到四爷家请求四爷出面就蝶衣,四爷提出霸王亮相回营究竟应该走几步(143)。菊仙拿着剑来到四爷府上,要挟四爷,如若不救蝶衣就把他告发为汉奸(144)。菊仙给蝶衣传话,说小楼的孩子没了,是他们在一起唱戏的报应(145)。法庭上,四爷痛斥检察官“淫词艳曲”之说(146)。蝶衣拒绝假证,坚称是主动参加日本人的堂会(147)。四爷离去,法庭释放了蝶衣(148)。 蝶衣和四儿为国军司令官表演《牡丹亭》(149)。

(80)(143)->(BW,一个小呼应)
(57)(69)(98)(101)(104)(144)->(AK,一个小呼应)
(144)->(BX,菊仙和小楼的情分)
(144)->(菊仙的人物性格)
(146)->(四爷的人物性格)
(116)(121)(147)->(BG,蝶衣的人物性格:对懂戏之人的态度:日本人)

蝶衣吸大烟,戏院经理把一封家书烧掉,撕毁一把扇子,片中提示这是惯常做法(150)。蝶衣自然是不知道父母是谁的,所以这是一个突出体现人物性格的桥段。小楼和蝶衣再会,派四儿把宝剑交给小楼,此时小楼在卖西瓜(151)。共产党兵临城下(152),小楼说“他们别瞎闹,闹哄急了照打”,四儿在旁边听到了这句话,戏院经理说四爷不管哪朝哪代都是爷(153)。他们与张公公在街边重逢,张公公此时已成算命先生(154)。共和国建立,戏院里红旗飘飘(155),蝶衣唱戏刺花儿,台下解放军战士竟热烈鼓掌(156),随后唱起解放军军歌,四儿在一旁看了,内心澎湃(157)。蝶衣戒大烟(158)。小楼等人在批斗会上,四爷被批斗,呼应前文(159)。四爷被带走,小楼本欲站起来说真话,后来被旁边的菊仙按住不让站起来(160)。此处本质上是人物和环境的一个冲突,是周围环境与他的性格不合时他所作出的反应。四儿是人群中喊口号的先进分子(161)。小楼嘟囔:就这么把袁四爷毙了?(162)四儿徜徉在共产党人的海洋中,逍遥自在(163),他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

(150)(158)->(蝶衣的人物性格)
(152)->(BY=N,时间流逝)
(55)(154)->(BZ,一个小呼应)
(107)(136)(156)->(BT,一个小对比)
(153)(159)->(CA,一个小呼应)
(160)(162)->(小楼的人物性格)
(157)(161)(163)->(四儿的人物性格)
(57)(69)(98)(101)(104)(144)(151)->(AK,一个小呼应)

130:00

小楼帮蝶衣戒大烟,蝶衣烟瘾发作,把墙上的相框打碎,蝶衣骂道“我操你大爷”(164),这是他当年从自己师哥口中听来的脏话。菊仙进屋,蝶衣嘟囔:水都冻冰了(165)。以上两个堪称挖坟级别的呼应。四儿唱着“解放军的天是晴朗的天”进屋(166),说自己开会去了,被菊仙打了一巴掌(167)。至此,编导终于让我们等来了先前情节开花结果的这一天,前面对于半途出场的这位四儿,人物性格塑造的工作可以说进行的非常紧凑,争分夺秒,为的就是这一刻。到这我们终于开始看到了一个接受了无产阶级思想的革命小将和这几位主角性格上的矛盾。各位师兄师弟来看望蝶衣(168),大烟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65)(105)(164)->(BC,一个小呼应)
(164)->(CB=J)
(6)(164)->(CC,一个小呼应)
(14)(165)->(CD,一个小呼应)
(166)->(四儿的人物性格)

开会场面。蝶衣阐述自己对现代戏这身行头的意见,四儿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提出反对意见,蝶衣说京戏是“无声不歌,无动不舞”。菊仙走进会场。四儿迅速将美学问题上纲上线到政治问题,蝶衣训斥他说的是两码事,说他放肆。小楼从中调停。四儿让小楼说说。菊仙从中打断,给他伞,暗示他小心说话(169)。小楼说只要是西皮二黄就是京戏,还在蝶衣腿上拍了一下(170)。戏院经理不改他油嘴滑舌的性格,坚决拍新社会马屁(171)。四儿和蝶衣激烈冲突,四儿走人(172)。

(169)->(CE,蝶衣和四儿的性格冲突)
(169)->(菊仙的人物性格)
(169)->(CF,菊仙和小楼的情分)
(170)->(小楼的人物性格)
(170)->(CG=J)
(171)->(戏院经理的人物性格)
(172)->(CH,蝶衣和四儿的性格冲突)

137:00

戏台后台蝶衣四儿同时扮虞姬,原来早就决定由四儿替代蝶衣。小楼本来决定不唱,后来在思想斗争之后,决定屈服于环境,上台和四儿演出,由蝶衣亲自把辔头给小楼戴上(173)。菊仙给蝶衣披上行头,蝶衣转身说“多谢菊仙小姐”(174)。师兄弟二人隔着房门发生争吵,小楼走后,蝶衣走出,将院子里晾着的戏服烧掉(175)。

(173)->(小楼的人物性格)
(173)->(CI=J)
(104)(174)->(CJ,一个小呼应)
(175)->(CK,蝶衣和小楼的性格冲突)

文革前夕,广播当中给出文革开始的决定(176)。在广播的背景声音中,蝶衣走到小楼家,见小楼和菊仙将很多纸质资料烧掉,用沾了“四旧”的酒杯喝酒并砸碎酒杯,酒过三巡,二人退至床上云雨,蝶衣离开(177)。对小楼的单独批斗,宝剑再次出现,戏院经理和四儿证明小楼说过“共产党来了照打不误”的话(178),此时四儿的服饰是典型的红卫兵。批斗会上小楼被要求拍砖,要求交代旧社会时候的行径,包括逛妓院娶妓女(179)。此处人物和环境的冲突,本质上和国军以汉奸罪把蝶衣抓走的桥段是一样的。小楼被游街,蝶衣跑来为他勾脸(180)。二人被游街,小楼被迫“揭发”蝶衣(181)。小楼把宝剑扔到火堆中,菊仙把剑抢救出来(182)。蝶衣站起揭发小楼和菊仙,说这一切都是报应(183)。小楼被迫和菊仙划清界限(184)。

(176)->(CL,时间流逝)
(177)->(小楼的人物性格,菊仙的人物性格,蝶衣的人物性格)
(57)(69)(98)(101)(104)(144)(151)(178)(182)->(AK,一个小呼应)
(178)->(CM,戏院经理和小楼的性格冲突)
(178)->(CN,四儿和小楼的性格冲突)
(180)->(CO=J)
(181)(184)->(小楼的人物性格)
(182)->(菊仙的人物性格)
(183)->(蝶衣的人物性格)
(145)(183)->(一个小呼应)

163:00

菊仙最后与蝶衣见一面,穿着新衣服悬梁自尽,背景音乐是现代样板戏(185)。四儿捧着当年四爷送给蝶衣的见面礼,吟唱《霸王别姬》(186)。红卫兵一身正气向他走来,想必没有好结果。十一年后,蝶衣和小楼最后一次共同走台(187),唱起虞姬意欲拔剑自刎的桥段,小楼说唱不下来了,然后二人回忆起当年小豆子练习《思凡》的情景,蝶衣又一次念错(188)。继续排练最后这个桥段,一个意味深长的蝶衣的特写,蝶衣人戏一体,拔剑自刎(189)。小楼回身失声喊叫蝶衣的名字,又轻声叫了一声小豆子,背景音乐是“歌唱祖国”(190)。影片结束。

(185)->(菊仙的人物性格)
(169)(185)->(CP,一个小呼应)
(75)(186)->(CQ,一个小呼应)
(187)->(CR,时间流逝)
(25)(52)(54)(188)->(Z,一个小呼应)
(101)(189)->(CS,一个小呼应)
(57)(69)(98)(101)(104)(144)(151)(178)(182)(189)->(AK,一个小呼应)



粗略地过一遍情节之后,我们可以看到190个情节点讲述了97个结构基础(由字母标示),这些结构基础以错综复杂的情节点编排作为工具,坚实地搭起了整个剧本,其中每一个情节点都不忘呼应上文或者为下文伏笔。这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经典剧本的格式,而情节编排显然比一般的经典剧本要复杂得多,这是本剧最为出彩的地方。

经典剧本的戏剧属性体现在人物和情节两方面,人物的核心是性格,情节的核心是冲突。人物性格实际上就是周围环境在人物身上所施加的影响。人和环境之间的冲突又是情节当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物性格和情节冲突有时候真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界限难以分清。从北洋政府时期到文革结束,环境经历了一系列不停的变迁。人和环境的冲突是重要的,当环境变了之后,不仅带出人物和新环境的冲突,同时再追加一层由于旧环境的影响,或者与人物和旧环境的关系相干的,由新环境所不容的冲突。层次感在此处顿时鲜明异常。剧本当中常以特殊环境的特殊事件作为实实在在与人物发生冲突的物件,比如文革时期的批斗会。那么人物之间呢?人和人之间可以有冲突,人和别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有冲突。

这部戏的剧本是经过精雕细琢的,每一个桥段在完成自己职能的基础上都非常出彩。桥段之间的衔接也都经过了精致的处理。把所有塑造人物性格的桥段串起来,我们可以对人物在剧中的经历略知一二。

蝶衣是个戏痴,对于爱戏懂戏之人都怀有敬佩之情,心里待他们为知己。理想主义式的死板贯穿始终,绝不轻易向环境妥协,最终无力支撑,以死谢幕。戏班老爷一句“你可真入了化境了,雌雄都不分了”正是他一生的缩影。((19)(24)(25)(29)~(49)(52)(54)(62)(63)(83)(94)(100)(103)(109)(116)(121)(125)(127)(141)(147)(150)(158))

小楼对人生和唱戏之间的界限分得非常清楚,这个性格是作为蝶衣的对比而存在的。他对于蝶衣爱恨交加,也对环境有过屈服。虽然一路走来挫折不断,但是他是最现实的一个角色,情绪一直较为平稳,性格不突兀不鲜明。((6)(24)(25)(128)(140)(141))

菊仙是一个刚毅并且有一定城府的女人。作为一个出身青楼的女人,她也许是剧中唯一一个自始至终为自己的良心做人的角色。经过如此多的大风大浪,最终没能拗过环境,悬梁自尽。既是和前面她自己的经历的对比,也是她人物性格的清晰写照。((84)(90)(92)(118)(129)(140)(141)(144))

前期塑造好人物性格之后,后面就剩下强化这些性格的任务了,编剧本的时候将他们的举动编得符合人物的性格就好。剧中人物的关系几乎是人物性格刚刚被塑造好便开始进行了,主要是蝶衣和小楼之间复杂的感情,以及剧中人物之间的性格冲突,它们交错出现,让故事紧凑有力,让观众过足了戏瘾。

剧中的情节点完成了一系列的呼应和对比,它们让这个剧本的复杂程度变得登峰造极,要求编导有一以贯之的注意力,是非常耗费能量的,能做到如此程度甚是不易。

作为侵略者的日本人和地主阶级的四爷是懂戏的,作为自己人的国军和解放军是庸俗和不懂戏的,蝶衣作为一个戏痴,在道德或者政治和艺术之间进行抉择之中,一辈子迷失了自我。他是剧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角色,因为他与环境之间的抗争最为强烈。一个饱经沧桑的戏院,周围挂过日本,民国,共和国时期等等很多的旗帜和条幅,见证了时代的变迁((73)(107)(136)(155))。一把宝剑,几易其手,是一个重要的承上启下的连接物((57)(69)(98)(101)(104)(144)(151)(178)(182)(189))。

戏院经理的油嘴滑舌趋炎附势,四爷的梨园功底和飘飘欲仙,四儿的无产阶级世界观也都刻画得淋漓尽致。其中戏院经理作为一个配角,对于他的性格特点的描摹刻画是很多的,基本上每一个桥段都能找到,原因在于他和主角们比起来处在低位,在故事当中处在略为弱势的地位,即使他的性格和主角们比起来实属迥异,多说几句,多表现一点他的性格也并不会伤害那场戏的主要矛盾,毕竟主要矛盾还是由比戏院经理更强势的主角们来体现的。

小癞子并非主要人物((5)),多安插他一个人物在剧中对于主线故事没有根本性的影响。为什么编剧要加入这个角色?为了衬托小豆子小石头学戏之艰辛?还是为了有一个人能带着小豆子有一趟出走喜福成科班的经历,帮助塑造小豆子的性格?不能否认,有了小癞子这个角色,这出戏更加生动了。妙笔。值得思索和借鉴。

说到本片的最终效果,简单说来,有一系列值得注意的地方。朦胧的灯光色彩在片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屡屡暗示了场景的情绪和气氛。开场小豆子娘抱孩子出来之后镜头是灰白的,后来师傅一边打小石头的时候画面就一边变成彩色的了,这个过渡来得很隐蔽。片中的语言非常精彩,京腔京韵味道十足,同时它们让那些略显次要的情节点保持了最大程度的趣味,不至于让观众兴致降低,同时对于情节点的衔接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本片的剪辑和节奏控制是有所欠缺的地方,剧中偶有衔接不上之处,也有故事讲述过快和过慢的部分,影响了影片的整体效果。

 短评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他是霸王,你是虞姬,“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万丈红尘蹉跌走过半世纪。寥落繁华不由己,十万春花如梦里。剑还给你,命也还给你。“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陪你唱罢这出、我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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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路子出身的张国荣面前,学院出身的张丰毅显得那么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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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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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可以靠它吃两辈子饭了,现在看来江郎才尽也情有可原

14分钟前
  • phoe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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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凝视你的脸,几亿人在爱恋。

17分钟前
  • July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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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当面一语点破:虞姬是真虞姬,霸王是假霸王。

21分钟前
  • 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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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变幻大王旗,一个《霸王别姬》,一个《活着》,道尽中国现当代史,百年内无可超越。

23分钟前
  • Bo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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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小时的电影,我没上一次厕所,一直专注的在看,除了牛逼我想不出其他的词儿了。直男对于gay来说终究是祸害,他们不敢爱,面对自己的感情畏畏缩缩,伤了别人还假惺惺。每个人都演的很好,蒋雯丽虽然出场不到半小时,也是把角色诠释的淋漓尽致。这真是陈导的巅峰之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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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仙是个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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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不是电影,而是人生。如此真实深刻地反映了从抗战前夕至文革的那段历史时期下命运凄惨的人们,渗透在每一个细节,包括那个不能忍受戏班虐打的孩子,而文革中六亲不认,人格扭曲更是展现到了极致。当然最赞的是哥哥的表演,如此悲哀可怜的蝶衣让人心痛,不疯魔不成活,人戏不分,现实的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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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这个,我愿意原谅陈凯歌一切的烂片 你只要伟大过一次就可以了 就凭这个 哥哥你是我心中永远不朽的传奇 你是全世界最大的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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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標記過這部片子的啊!——我以為這是國產電影的開始,誰知道是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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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戏不分,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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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历史”绑架了的两个小人物……《活着》和《霸王别姬》不是中国电影的起点,而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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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于台上贵妃醉酒,头顶忽撒下无数抗日传单。灯骤灭,台下喧哗。没有人再顾及台上的贵妃。唯有蝶衣,继续着未尽的绝美舞步丝毫未曾停滞。一片混乱之中,也唯有四爷,独自于楼上包厢继续丝毫未曾分神。看到这里感动的一塌糊涂。结尾处“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真的落泪了。纯粹坚持的2人去了

49分钟前
  • UrthónaD'M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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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疯魔,不成活

54分钟前
  • 大头绿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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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经存在了15年,我现在才去看它。小时候的部分,有些不够自然,后面倒是越看越入戏了。段小楼的个性颇有点让我厌烦,顶着个英雄的皮囊,其实最不懂事。电影结束的时候,很想听张国荣版的《当爱已成往事》,对张国荣从来没有特别的感情,也一直只听林、李版本的那首歌,可经过电影的铺垫,彻底推翻过去的喜好,张的版本变成了电影的延续,仿佛程蝶衣还在那低低的说话一般,缠绵悱恻,绕梁三日。

58分钟前
  • 半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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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必再苦苦追问他的消息。爱情他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1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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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拍出过霸王别姬的人怎能拍出无极来

1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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