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箭直,破心魔
我本以为电影的剧情是另一个柳白猿的故事,看着看着才发觉是《民国刺客柳白猿》的内容。(其实改个名字倒也好,一来是柳白猿其实也没有刺杀谁,电影中也更着重于他对武道对自身的突破;二来是箭士柳白猿这个名字,看上去好像确实亮眼不少)具体内容有部分改动,但大体出入不大,电影算是将小说的来龙去脉勾勒得更清楚。
说是勾勒清楚,其实也不尽然,与《师父》相对平直的叙事有所不同,这部电影的剪辑要跳跃许多,需要观众自己去想:《师父》中的武林规矩、人物动机表现得很清楚,而这部电影中则省去了这些解释,多少让观众有些捉摸不透。
电影中的柳白猿是个武林仲裁人,与原著的刺客是不同的。电影里的柳白猿也不是受人钱财取人性命,而是对匡一民生出了争斗之心——在学艺时老柳白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能被人压住气势,柳白猿认为自身的气势被匡一民压住(实则是月牙红的影响):“不打败他,我就做不回柳白猿了。”气势被压住的表现是他的弓不稳了(有几个镜头表现他的手在抖,比如在武馆外他拉弓,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稳,于是入武馆大打出手,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直到他发现了真相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住只是一个假象。然后压制住他的还有别的东西。
他有心障,他的心障便是对姐姐的念。他跟随老柳白猿学武,学的第一件事便是削直箭杆。(在后来他心被扰乱时,也会下意识地削手边的水果)他成为仲裁人,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然而月牙红的出现乱了他的心弦“箭士不应看弓,但你看了弓,你的弓是一个女人。”月牙红让他想起了他姐姐,心中的仇恨混和着对姐姐的念想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他问混血女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不愿成为像王老爷一样的人)他因月牙红乱了心,对不正那幅图。(他与混血女的戏中,他还能对得正,在酒馆里,他已经对不正了)因此他需要回乡,去直面自己的过去,突破这一层心障。(箭不能回头,人可以回)
可以说在这部电影中,柳白猿对匡一民还是其次,真正重要的还是柳白猿对柳白猿,电影讲的其实是突破心魔的故事。
他回乡,见了代替自己留在庙中的纸人,但寻不到姐姐,他不停地寻找,却始终没有姐姐的音讯,但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已突破了心障:“或许姐姐不曾存在,只是菩萨给的一次点化。”突破心障之后,他回去了。
这里电影与小说有不同,小说中他是为了保护杨杏佛,(嘿嘿嘿,小说里写的可是杨杏佛,不然怎么叫国民刺客柳白猿)在电影中,他回去显然是为了匡一民,(“世上的高手已经不多,以后只会越来越少。”挂在窗上的图,也表明他的气势已回来了),但是他没有等到匡一民,只等到了炸弹。
小说里,故事就到此为止了,柳白猿死于爆炸,匡一民姗姗来迟。但是电影里补上了后续:柳白猿没有死,只是被炸断了一只脚。徐皓峰以柳白猿与匡一民的对决,为故事补上了一个精彩的结尾。
在对决之后,月牙红要跟随匡一民走,柳白猿没有选择杀死匡一民而留下她。可以理解为他不能就这样杀死匡一民,也可以理解为他对月牙红的感情已随着他的顿悟断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不会杀死匡一民,否则他的箭便不直了,电影最后一个镜头解释的很清楚了:他对正了箭,对正了自己。(说起来那支箭到底是平的还是斜的,我看着像是斜的,但我极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
于承惠,1939年8月16日出生于山东蓬莱,国家一级演员、武术家、编剧、武术指导。2015年7月4日与世长辞,享年76岁。
他的剑,也是直的。
2 ) 徐老师的“神话”“游戏”,您玩得开心就好。
通过《倭寇》和《箭士》,徐老师很好地塑造了自己的风格:梗概式、跳跃化的叙事,极简的对白,间离效果的木偶式人物,不使用煽动性的镜头(少大广角、少特写、少长镜头),似乎有意不迎合已有的影像风格。这些在《师父》中也有所体现,但已经显得流畅且自然得多,最起码像一部有模有样的电影了,不知道这对他本人来说是一种“放弃自我”的妥协还是一种“学有所成”的进步。
可是,徐老师的电影语言实在太粗鄙了,不仅没能表现出自己小说中那些精彩之处,反而造成了很多误会。就像相声演员给自己设计了很多包袱,但都抖错了方法,让听相声的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叙事和对白的极简处理都没有问题,但这样做需要很高明的手段,乱减只会把本身非常零散且逻辑不通的情节弄得更加漏洞百出。台词的极简需要机锋,本片似乎处处是警句,句句是哲理,但却不精彩,缺乏新意,省掉的部分没有什么思考的空间,有时更是雷得人一个愣一个愣,有故弄玄虚之嫌。剧情上的漏洞似乎有些用台词补了(射四支箭,要成四方形,深浅一致,才能服人,等等),有些则要扮酷扮深沉故意不说,但由于镜头语言交代不清,全部交由观众自行脑补,这就造成了很多不解与误会。而最终将这些疑惑诉之小说,才发现原来最初的设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由于看过《倭寇》和《师父》,对于他人物塑造的“囧”其实在看《箭士》之前就有预期,但没想到这么囧。原本好几个角色有很强的发展空间,内心几经转变,但片中似乎都在有意弱化内心戏的表现,将一个原本应该丰富的内心世界全然不顾。小说中的男主角是挺活泛的一个人儿,电影里却硬要让他装酷,做各种不像人的事儿:张嘴就是警句、睡觉睡床下、穿教士服下乡。就拿“帮洋妞杀人报仇”来说:1. 原著就是刺客,所以不杀人的话,相当于重新写一个剧本,和原著没关系了。2. 他的身份是主持公道,自然不能去帮某一方杀人复仇。怎么会接受高个子女的请求呢。3. 他和匡一民聊天后,为什么又不杀了(感情受挫?),回家,没找到姐姐,然后又回来去水果店干嘛?只能观众脑补他的思维活动和动机。瞎猜他行为背后的目的。省略部分情节不要紧,可惜又拍不出来那些细枝末节处的深层表现,同时又砍掉了小说中生动有趣的东西,结果弄得主角不仅不像人反而更不酷了。
电影很好地保持了小说中那种一惊一乍的节奏,可整体又零碎又缓慢,努力地耐着心去看却全然失望提不起兴致。加上镜头运动非常老土,完全没有什么新意,却要做出一种反传统的调性,让这段观影过程很多时候简直如坐针毡。
镜头拍得太实,完全扼杀了原本自己营造的想象空间。动作设计不精彩就算了,摄影还那么实打实地拍,完全暴露了各种缺陷。以混血女人为首的配角和人肉靶子们表演实在太烂。他们的打戏缺乏调度,一群人围着不是攻击而是乱躲,一人被打倒另一人赶紧上去接着挨揍。而主要角色间的比武,或某些重点、关键动作时,可能是为了表现速度快和出其不意,往往一闪就到了大家摆出结尾pose的镜头。这也在几部电影中形成了他的“风格”。
另外,打戏缺乏即兴的动作,动作精彩不精彩的,反正一看都是摆拍,大家互相喂招,低手的招数总是用老,从来不虚晃,也不会中途变招。高手总是动作快一些,甚至能提前预判。
最精彩的武戏在于承惠老师跟徒弟比武最后耍的那通棍,实打实的功夫,好看,所以也不需要用花哨的镜头表现,功夫本身就够好看了。但不好看的地方,用这种贫瘠的镜头拍出来就很尴尬。
再说女角们,旗袍没有拍出风情,只觉得“好瘦好厉害”。《师父》就要好太多。片中的混血女二冬对应《师父》中的蒋雯丽,月牙红对应宋佳。回想一下蒋雯丽干净利落的表演,二冬的表演简直是她的负分项。宋佳那腰扭得,二冬和月牙红所有的旗袍段落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导演,想拍性感的时候能拍性感出来吗,想拍紧张能拍出紧张来吗,想拍深刻能引人思考吗?如果不能,还是好好地去当顾问吧,把自己的好点子交给会拍电影的导演,用合适的电影语言表现出来,不要自我糟蹋了。
据说徐老师曾说过:“中国武侠片的本源不是武功,而是神话,它是中国民众自创的好游戏。”从他的电影和小说中也看得出徐老师深受民间传奇故事的影响,把很多情节设定得很神,将一些明显看起来很假但很有戏剧性的东西融入故事,就跟“燕子李三”、“大刀王五”一样在当时消息闭塞的年代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同时又很有意思。这种“神话游戏”原本没有问题,而且有的时候真的很好玩,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用反逻辑的方式,弄出一篇漏洞百出又讲得蹩脚的神话,就跟那些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一个水平了。
3 ) 《箭士柳白猿》中的三个故事
有剧透
首先,这是一个男人的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是提裤带的地主,按在地上的少年,秸秆堆里的女人。这不到一分钟的寥寥几笔描绘的,是一个男人年少时的内心创伤。创伤,在情绪上往往是一种遗憾,一种在深夜中无数次想象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的遐想,是一个男人成长的内在根源。至尊宝对牛魔王霸占紫霞仙子的无力,张震对小明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愤怒,马小军在米兰面前的稚嫩与卑微归根结底都是这种创伤的体现。面对创伤,男人往往有两种方法,一是重新阐述这个世界逼迫自己释怀:自双喜跳墙开始,这个世界就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展开,他不再是双喜,他是柳白猿,他没有姐姐。二是增强自己的能力不然创伤再次出现:所以,他会答应帮忙,他会张开双臂抱住女人,因为他侠术已成,可以行侠仗义,挽救被豪强欺凌的女人。
可是,男人一生的成长,往往是被这个世界一次次无情地扇巴掌的过程。原来所谓的帮忙根本是一次阴谋,原来放弃柳白猿所拯救的女人根本就是他人之妻。有一种崩溃叫做两次踩在同一堆狗屎上,于是这个男人再次缩成一团,再次自我放逐,再次否定了这个世界。于是他从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寻找自己,却发现原来一路走来打错已经铸成,原来很多错误根本没有挽回的途径。于是他意识到比地主强暴姐姐更残酷的是自己因为懦弱抛弃了姐姐,比无法战胜的对手更绝望的是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人。于是他对着大河射出四箭,来祭奠那个在他心中已经死亡的柳白猿。四箭之后,他终于面对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他决定战胜自己,去寻找那个心中的业障——女人。
故事的最后,在射出那一箭时,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姐姐,姐姐有了丈夫和孩子,开始了平静的生活。当年少的创伤被抚平,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自己的初心,于是这一箭他是无敌的存在。爆炸摧毁了他的一条腿,世上也再无柳白猿,但和女人包饺子的那一刻他平和而专注,女人离开那一刻他再也心无波澜。至此,一个男人的故事结束,少年的无知与创伤彻底蜕化,一个男人破茧而出,可是我们再也无法知道他内心深处是一汪清水,还是一片死去的沼泽。
其次,这是一个武林的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导演就交待了一个大背景——武馆和军阀,武林人士最后蜗居的角落。武馆里,都是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他们虚伪、冲动、无情,毫无生气地守着一座座破落的武馆度日,把一切希望放在柳白猿身上。军队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饥渴的脸,他们野心勃勃,举止浮躁,寻找着能够建功立业的主公,策划着一个个阴谋。至此,武林人士要么在军队的绞肉机中残杀,要么在武馆的坟墓里等死。
柳白猿说,他是武馆人,不是江湖人,他的是武馆派的最强者,代表的是旧时代武林的规矩。匡一民是江湖人,三十二岁就厌倦了踢馆,是投靠军阀最接近成功的人,代表的是习武之人新的出路。但他们到底是武林中人,骨子里还是想要用武林的方式解决争斗。可是费尽心机的他们,最后解决问题还是用了枪,这代表了武林之路在军队走到了死胡同。匡一民再次回到武馆去寻找柳白猿的时候,发现没有柳白猿的武林根本就是一张一撕就破的废纸。当年踢馆还有人叫唤几声,如今却都已麻木不仁,这是已经尸化的武馆,死的不能再死。于是乎,所谓的两条出路都是死路。上一代的柳白猿死于三声枪响,这一代的柳白猿被炸残一条腿。两位高手最后的比武,只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葬礼,谁胜谁负,毫无意义。然而,尸化的武馆依旧会存在,投机者依旧会前赴后继地投身军阀。
故事的最后,导演并没有给没落的武林埋下什么希望,就如同全片的季节只有秋冬两季,看不到任何春天的枝丫。
最后,这个故事里谈论了女人。
徐导对女人的外在品味很固定:温婉的面容、修长的身材、白人女性的惊鸿一瞥。无论是《师父》里的宋佳、蒋雯丽、卖茶小妹还是《柳白猿》中的二冬、月牙红、姐姐都没有跳出这个范畴。但是在徐导的故事里,女人从来不是主角,而是一种象征。这种象征有时候是一种女性的美,那时男人的渴望和精神动力。无论是二冬穿着睡衣从床上往下望的“男朋友”视角,还是月牙红钻进水果店的帘子取暖时天真无邪的笑容,都把女人的美和男人的渴望刻画得淋漓尽致。本来我觉得穿旗袍的女人,很少能超出《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徐导却轻易地做到了。有时候这种象征是男人的归宿,《师父》里的卖茶小妹,带去巴西种可可的西洋女人,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姐姐,都是一种男人对归宿的向往。
但是,最多的时候,女人在徐浩峰的手中,代表的是一种对强权的依附以及这种依附背后的无奈。二冬依附的是军阀体系,她本就是军阀世界的二代,武林人的身份反而是次要的。无论是一开始的勾引,还是最后救了柳白猿之后想用比武来留住人,事情都没有按照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最后一声看一眼,从她的角度有太多的无奈。月牙红依附的是匡一民,她无论是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妻子还是一个杨乃兴的最随着都没有成功。她的男人没有把她当妻子,她追随的杨爷死在她眼前。她最后的无奈,是匡一民不死,她也没法抛弃自己过去的身份,更不想否定自己过去十年的事业,于是他只能继续随他而去。即使《师父》里看似独立的卖茶小妹,在遇到廖凡之后还是希望廖凡能够帮忙主持公道。所以徐导的电影里几乎没有一个真正能够独立的女性角色,但我觉得他对于乱世中的女性是怜悯的。在《柳白猿》中有两场群戏,一场是柳白猿出手打翻了整个武行,几个女人在二楼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的一切;另一场是匡一民为了找出柳白猿在武行比武时杀人,两个女人冷漠地在门口看着一切。这些女人都衣着朴素,一脸麻木,她们代表的是依附于男人而已经心死的女人,是那个时代不被铭记的闲杂人等。
4 ) 【刺客】变成【箭士】,柳白猿变了个人
来自订阅号【野评人】
《箭士柳白猿》,改编自徐浩峰自己的小说《柳白猿别传》。他还有一篇《民国刺客柳白猿》,《道士下山》里也提到了一点柳白猿的事情。书里的柳白猿是一个刺客,白猿是一个刺杀组织,荆轲刺秦那会儿就存在,两千多年来,这个组织刺杀了不少帝王将相。满清入关之前曾依仗他们剿灭了不少异己力量,后来努尔哈赤觉得他们太可怕,于是放火烧山,余党流窜民间,零星作案,一直到清朝末年才彻底断绝。主人公柳白猿,并非该派系的嫡传,只是段祺瑞身边的一名侍从,因缘际会学会了刺杀技巧,但这门技巧并没有让他飞黄腾达,而是在乱世之中为军阀利用,落下伤残,辗转流离,最终在一个女人身边找到了安定,跟随她流落到了香港。小说链接在这儿,两篇一共两万字,很快就能读完。
民国刺客柳白猿:
//movie.douban.com/subject/7564989/discussion/51484688/ 柳白猿别传:
//movie.douban.com/subject/7564989/discussion/51484558/到了电影里,柳白猿摇身一变成了比武踢馆的仲裁人,这在英文片名judge archer里也有体现,只不过我不懂这个仲裁人是怎么出现的,书里没说,徐浩峰另一部讲述民国武林的电影《师父》里也没提。把刺客这个背景抽离掉,难道是本朝不让拍?不应该啊,聂隐娘不也是刺客吗?
柳白猿不是刺客了,白猿组织也就不提了,书里的时空坐标也就弱化了,电影变得轻飘起来。从【刺客柳白猿】变成【箭士柳白猿】,比较失败。
徐浩峰的书,就我读过的几本,《道士下山》最好。你别管电影跟坨屎似的,小说跟它根本不一回事儿。《柳白猿别传》和《民国刺客柳白猿》居其次。他的书语句简洁,行文凌厉,多断句、短句,电报式文体,少修饰、抒情,几乎没有心理描写。字里行间充满了速度感和力量感,跟他拍的电影里的武功差不多一种感觉。
但拍电影跟写书终究两码事儿。他的第一部电影,《倭寇的踪迹》,就感觉是在写书,内行看看还行,不懂功夫的就看得哈欠连天,脾气差点还会骂娘。第三部,《师父》(2015年上映),就比较电影化了,故事丰润,人物立体,经过《一代宗师》剧本的磨炼以后,徐浩峰的台词也诗意了起来,虽然角色们照样不爱说话,但言有尽而意无穷,有了一定的回味余地。这部《箭士柳白猿》(2012年拍好,2016年上映),是徐浩峰的第二部电影,因为《师父》赚钱了,制作公司才愿意发行。看得出他在努力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但主线依然不明朗,人物的转变缺乏足够的说服力,这一点在书里可以让读者自行联想,电影里就要有一定量的铺垫了,但他没有,比如最后女主角跟于承惠老爷子走了,就很突然,跟神经病似的。
若说电影有什么比书强的,那便是:
1、武功。
书里没有武功,只有刺杀技巧,太抽象,电光石火间的事儿,刺杀嘛,越快越直接越好,不可能那么花哨。
电影里射箭变成了一门武功,有了细节可以展示,观赏性便强了起来。
2、女人。
徐浩峰说自己是女权主义者,这在他的小说里看得出来,女人普遍坚强、温柔,能干成男人所不能的事情。电影《柳白猿》里也有展示,不过没有《师父》把宋佳塑造得那么好,角色形象上不如原著小说。但和《师父》一样,这个电影把女人也拍得很美,李呈媛现实中相貌一般,但在徐浩峰的镜头里别有风韵,世道不堪,她一个弱女子仍有自己的主见和选择。比起那种楚楚可怜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我更喜欢。
女人是视觉系动物,得用画面展示才更有感觉,光告诉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个字,不如电影里给你五秒钟的画面。这一点是电影先天的优势,而徐浩峰找个两个女人都不差,刚中带柔,和角色挺配。
3、氛围。
看得出这部电影成本很低,场景很少,而且都不怎么需要搭建,野外、干草垛、破房子,扛个摄影机过去就能拍了。但是徐浩峰能在这些场景里拍出韵味来,这一点我很佩服他,比如于承惠和徒弟在断壁残垣间交手,风过无痕,而高下已分,很有古龙小说的味道。
宋洋被挑断手筋,书里发生在上海,扔到了黄浦江里,电影里直接扔到了一条野河里,简陋了许多,但是高山大河随波漂流,显得宋洋更无依无靠,我觉得不比书里差。
简单概括我对这部电影的观感,我愿意称它为一部像极了字典的小说,凝练简洁,内容很多,一板一眼,略显枯燥。抛开票房的顾虑,影片本身的质量的确也只能说属于中上水准。和《师父》对观赏性和实验性的良好平衡相比,本片还是略偏实验性了。
但就算这样,我也觉得它比绝大多数的土产电影要好,因为徐浩峰在追求一种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他在努力构建自己的逻辑,这套逻辑承接自祖辈,他们对规矩有着虔诚的信仰,等于是规矩的信徒,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混的不是武林,而是宗教。
在这个宗教里,他们头面干净,眼神锐利,言行利索,重信然诺,而这些东西,过了那个年代就没了。于承惠在和徒弟交手的时候叱骂他“老祖宗的东西,看明白了吗”,骂的就是丢失这些传统和尊严的一辈人。
我在写《师父》的时候也间接提到了这一点,那时候我管它叫【风骨】。
总而言之,如果你不喜欢《师父》,看了上面链接所给的小说文本你也没感觉,那么你就不要去看《柳白猿》了。
5 ) 《箭士柳白猿》:逝去时代的挽歌
徐浩峰曾说过“中国武侠片的本源不是武功,而是神话,它是中国民众自创的好游戏。”在这种“游戏”之中,他选择冷兵器这样一种道具去塑造角色、阐述故事、展示文化。“游戏”本身的性质与属性,注定了其独特的美学风格与传统气质的展现,当然也注定了它拥有着极少的拥趸。对于尝试进电影院指望它进行“消费历史”与“展示奇观”的大众而言,这很有可能会是一次极为特殊的观影经验。因为它本身与惯常“化武为舞”的武侠电影观感相忤逆。他们其中许多人或感不解、甚为失望,抑或更多人选择以“不明觉厉”的缄默态度表示出敬畏。但无论如何,“深藏功与名”的徐浩峰导演的“武林三部曲”即是对中国当代电影的一次大胆而创新的艺术实验,《箭士柳白猿》作为第二部作品,承上部《倭寇的踪迹》之精髓,秉传统写意美学之风,进一步昭示了作者电影的独特美学风格。我们是否可以预示,内地武侠电影已经迎来徐浩峰独一人的冷兵器时代?
当然每个人心中或有不同的答案,尤其是对于年少时浸润在传统港台武侠片环境的观众而言,徐浩峰的作品更多被赋予了不走寻常路的“怪力乱神”标签,它几乎无法动用每个人过去储备的观影经验去解读,因为其作者与文本兼具不可复得的传奇性。用徐浩峰本人的话说“我的电影目前其他人还拍不了”,这当然不是过度膨胀之言,而是一句实在话。徐浩峰出生于北京什刹海的习武之家,家中长辈为形意门高手,他本人也是地道的武林中人。后就读央美附中习画,大学时考入电影学院就读导演专业继而留校,他讲解的公共课《视听语言》次次爆棚,堪称传奇。私底下,潜心道教、深钻佛学,以形意拳和八卦掌见长,以“武术顾问”与“武戏编剧”之姿入主王家卫《一代宗师》。作者本身已经承载了众多标签,较之其他导演,他在常人不具备的常识范畴之内可谓是“如鱼得水”“所向披靡”。
《箭士柳白猿》毫无疑问是《倭寇的踪迹》的全面升级,它初步凸显了作者电影的独特性。首先,继承了华语武侠电影语境下以胡金铨导演为代表的美学传统,但却独特地展现出“北派武侠”的精髓。写意性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种重要精神,宗白华先生在论及中西绘画的不同时认为,西洋绘画重于自然的写实,而中国绘画则“集合数层与多方视点谱成一幅超相虚灵的诗境”。我们的武侠电影正是继承了这种精神,将冷兵器影像与打斗设置在诗情画意之中,在感受冷兵器威力与动作节奏的快感同时,也感悟出画面深层的意境美。胡金铨正是最早善用中国戏曲文化绘画等传统文化的电影大师,其作品中流露着虚、实、文、武、禅意的结合,渗透着中国文化的诗意。在某种程度上,徐浩峰得以继承于此。遒劲苍凉的北方山脉、青砖古瓦的幽静村落、驱车登古、渔舟唱晚、长河落日,如诗般的意境衬以武侠诸家的打斗,可谓浑然一体,较南派少了狷介清秀,却多了苍凉厚重。其次,在展现武打动作中,表现出独特的思维体系与镜语选择。上文中提及,徐浩峰作品中的武术设计打破了以往“化武为舞”的观影习惯。这是他在不同场合一直坚持强调的,注重“实打”,还原真正的武术原貌。作为民国武馆文化的衍生品,《箭士柳白猿》于《倭寇的踪迹》,更加强调这一点。他认为,近些年的武侠电影过于强调并夸大视觉刺激,有些为了追求商业利益不惜沦为MV式影像,这实际上与真正的武术系统常识相悖。真正的武术是隐藏招数才能赢,而许多作品中武打的展现,则为了展现招数。在本片中,他采取了两种调度展现武术真正之美。一方面辅以长镜头展现真实的打斗过程,无替身无威亚无特技,力图让演员的打斗做到极致,“划勒巴子”中双方那虚实相生、柔刚兼济的拳上功夫,堪称真正的视觉奇观。另一方面则采取快速剪辑。例如在结尾柳白猿与匡一民的对打(弓箭与长枪的对决)、中间柳白猿与混血女孩的几场动作戏场面(拳术、绳的运用)中,剪辑方法似有向胡金铨致敬之嫌。这种“暴雨剪辑”强化了影像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有几场戏的剪辑速度比胡还要快。风雷闪电般的剪辑方式压缩了动作,紧凑流畅。
当然,我们自然绕不开该文本荒诞怪异的一面,它延续了前作中的冷幽默。这种与“武术奇观”节奏不相称的桥段,会让诸多观影经验不足的观众感到一头雾水。在被问及为何影片中的人物大多“装傻充愣”时,徐笑谈因为民国时许多人物即这般有趣。想必我们已然习惯于遵守以往的观影秩序,以至于潜意识里认定武林大侠皆是万无一失、飞檐走壁的高手。然在片中,他却让于承惠扮演的匡一民大侠突然崴了脚,武坛高高在上的仙风道骨之人也变得趣味盎然。或许,我们也要宽容作者在文本中尝试的恶趣味拼贴,它并不意味着技术的失衡,而是一种“自嘲”与“戏耍”,影片音乐大胆采用有箫与管风琴的混合,更凸显出怪诞荒谬的观感,好似某些通心粉西部片、日本武士片那般。严肃题材并不意味着拘泥于古法炮制,如日本漫画般的冷脱力效果,在某些规定情境内,反倒是燃起了观众内心的恶趣味,使现代幽默与传统武侠进行着有机结合,具有天然的排他性。至于徐浩峰本人,则坦言这是对观众的一种实验。这其中的高低贵贱,每人心中自有评判。
“结尾,两个决斗的人都是失败者,一个人在建功立业上失败了,一个在内心情感上失败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枪炮面前,都被时代抛弃,注定落寞。他们的决斗是为自尊而对决,是对传统的挽歌。若要解决对传统的破坏,则应该做到一切从有敬意开始,现在很多传统文化的项目很多,但实际上于事无补,变成了面子工程,实际上就是缺乏敬意。”导演这番话不仅仅是向“逝去的武林”致敬,而更多地传达了对当下中国传统文化的忧思。 “这世界上满是投机取巧,但惟有习武无法投机”,这句台词借武林中人之口,同时道出作者鲜明的电影观,注定会让电影界浮躁的陆川之流无地自容。
导演一直在表明,这是一部在讲中国人内省的影片。柳白猿面对被强暴的姐姐,一直在挣扎,在叩问,在思索。困惑无比,却没有实际解决的办法,只好把箭射向湍急的河流。“这就如同现代社会对中国传统的诋毁,这一百年来我们都在做自拆城墙的文化批判,认为信奉外国文化才是好的。这个姐姐就是一个传统的象征。”电影中民国的光怪陆离不过是今日的反射映照,这首挽歌不仅仅是向逝去的武林致敬,还关乎我们业已遗忘的那个时代。然而今日今时,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谛听其中的旋律?
6 ) 道士下山2.0版,新鲜出炉
3月10日,上海第一场箭士柳白猿,上座率七成。
徐皓峰是导演,也是作家。
之前看过徐导小说《道士下山》,唐传奇式写法和微妙的哲学思考,表达成电影本就很难,被陈凯歌拍出来,毁得不轻。《柳白猿别传》故事紧凑,可以对比小说和电影,看这次改编是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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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讲下小说(剧透慎入):
双喜姐姐被地主强暴,自此双喜一蹶不振,不再说话,将性事看作仇恶化身。寺庙主持让他做跳墙和尚,将过去留在寺里,更名改姓,开始新人生。
双喜回到尘世,遇到杀手柳白猿,就此更名为柳白猿,成了刺客。每单杀人,均有金条入手。
一日,军统买他杀军阀杨杏佛。杨杏佛是善人,柳白猿不知是否该杀,先化身水果店老板,等待时机。杨杏佛身旁有一高手相伴,很难下手。此时水果店常来一女人,柳白猿爱上女人,有了第一次性事,解开“性事即恶事”的偏执。就在他放弃刺杀,准备带女人远走高飞时,杨杏佛身边高手主动找他。原来女人是高手妻子,被派来刺探柳白猿虚实。
了解真相后,柳白猿心灰意冷,放弃刺杀,军统想将其灭口。挑柳白猿手筋脚筋的特务,是高手安插在军统的眼线,放了柳一马。
柳白猿得救,回乡找寻姐姐,然而终究未找到。
他意识到姐姐是他的执念,姐姐遭遇的恶行,点化了他对善恶的理解。
也许姐姐从未存在过。她只是引发他认识自身罪恶的契机,是佛菩萨对自己的一次轻轻的点化。
他决定回去保护杨杏佛。
最终杨杏佛和女人死于军统,柳白猿射杀军统杀手,再无踪影。
可以看到,整个故事,讲的是柳白猿经历世事,逐渐摆脱过往的执念。
这也是当年主持让他跳墙而去,再世为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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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做了两处莫名其妙的改动,将原著流畅的叙事,割得支离破碎:
1.柳白猿不再是杀手组织代号,成了拳馆仲裁人。这导致柳白猿杀杨杏佛缺少原因,为了给个杀人理由,于是有了下一个改动。
2.军统一洋妞哭诉杨杏佛杀她父亲,让柳白猿替她报仇,为此向柳献身无数次,软硬皆施,倒贴失败后,对柳动情。柳被军统捉到后,洋妞代替原著中安插眼线的角色,救了柳。电影结局,柳和高手以武对决,洋妞还专程跑来,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
原著改编成电影,无所谓是否忠于原著,重要的是改编后能否呈现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果改编后,破坏全片情节连贯性和合理性,这个改编就是失败的。
而《箭士柳白猿》走了《道士下山》老路。同样徐皓峰的小说,同样做了改编,同样完蛋。徐导亲自操刀,用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可以改他的小说,但不要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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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导曾解释过为何要改动:
写小说和拍电影隔了5-6年,此时他的关注点变了。
拍电影时,他更关注武林中如何仲裁,柳白猿就从杀手成了纠纷仲裁人;他想让大家看看真枪是怎样的,而不是软趴趴的白蜡杆枪,于是就有了枪与枪的对决。
他抒发了他的情怀,其实他本可以为这些情怀,从头写篇小说,给个完整的故事。
然而他只是把主题硬生生放到他某一篇小说中。
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反而没表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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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细节:
1. 女人将自己卖给柳白猿,原先要价30个苹果,后来“15个,不能再少了”,电影院笑倒一片,这个梗是原著就有的。
2. 柳想带女人走时,电影中直接甩手一个金条。原著中,柳本想给她金条,一想,这不符合自己水果店老板身份,就想以100个苹果换她走。后来动情,拿出金条。也正是金条,暴露柳的真实身份。电影中,这个细节被抹去了。
3. 柳白猿,是徐皓峰小说体系中,惯有的杀手组织。《道士下山》中张震的角色,就是柳白猿。
4. 全片打斗,声音特效加得太过,不合时宜的破空声分分钟出戏,实在可惜了拳拳到肉的打斗。
5. 全片部分摄影风格,有些像侯孝贤《刺客聂隐娘》。导演是油画出身,保证了电影的画面美感。
6. 这是于承惠(片中白胡子高手匡一民)的遗作。
好看,镜语、影调,活动空间布设,动作分寸拿捏,都好,男人有气,女人有韵,眼神交汇有电。倭寇是草创,柳白猿是精进,师傅是野心,所以这部最好。徐浩峰的预算,倭寇Low,气不足,师傅太贵,秤不住,柳白猿刚好;卡司也是,有宋洋这种新丁入毂,于承惠这种老将压阵,足矣,无须太大。
怪里怪气的电影,很好看,观影过程中没出戏
儒侠义士,文人风骨,长枪短弓,浩峰射雕。承“倭寇”之风,柳白猿更兼内在意境,“虚”气质犹胜“冷”兵器,“冷幽默”的现代性与“长枪短炮”的传统性有机结合,奠定作者电影独特的美学风格,同时也间接影响王家卫的《一代宗师》。(雨夜黑衣叶问战白衣群雄)。文有郑大圣,武有徐浩峰,皆得之有幸。
《倭踪》牛刀初试,生涩稚嫩。到了《师父》则圆熟甚多,进步显而易见。拍摄在两者之间的《箭柳》,好看程度也介于两者之间,火候恰好不生不过。但三部的问题是一以贯之的,就是太“装”,一方面这是导演做人做事的态度问题,另一方面也跟传统文化的特点有关,不“装”,不“端着”,自然就没有存在感。
李呈媛真美!徐老师挑女演员的眼光是直男的榜样!
不如《倭寇的踪迹》惊艳,不似《师父》圆熟,但依然要为徐皓峰极具才华与个性的表达给予好评。结局“长枪”与“弓箭”的对决加分!
徐老师在票房不足50万的倭寇时期就预言要连拍七部为武学正名,现在小说集子影像化的工作真的一部部排上日程了令人欣慰,或者说这简直是个奇迹,我本以为《师父》影像归因于曾与王家卫搭伙且砸钱了,但看完紧挨着倭寇拍的柳白猿我才意识到,这种改变是徐自己琢磨的,牛逼
“有事吗?”“看一眼。”美
三颗星,不能再少了
“15个苹果,不能再多了。” 三部徐浩峰,竟然更爱这部。
三颗星,不能再多了
横移武打长镜头,固定机位摆拍快切动作,电声乐器加管风琴营造仪式感……也许徐皓峰存在的价值就是开拓类型片多样化的表现形式吧……同样的题材,李小龙拍的是功夫,徐克、侯孝贤拍的是侠客,李安、胡金铨拍的是江湖,成龙、甄子丹拍的是动作,徐皓峰拍的则武行、是规矩、是逝去武林的生存方法论。
和混血姑娘的互动还挺挑逗的 抖M快看哭了 讲了一个理客中 武功高强 追求政治正确 缺乏判断能力 多愁善感心太软 战胜不了上脑精虫 自以为主持公道 其实什么也做不成 乱世中再厉害的个体也是无奈 不知该跟上哪支队伍 秉公正和尽人情都是痴心妄想 开一枪说他是我的 比师父好看很多
徐浩峰的这片子里,连剪辑都是在练功夫。
王家卫的武侠是伪装色情的性冷淡,徐皓峰的武侠是伪装性冷淡的色情,颜色再寡淡都拦不住导演对大洋马和大白腿的趣味,甚污我喜
我觉得田壮壮说的很对,不管怎么样,首先真诚的去做个东西至少是值得尊重的。。。
想了想还是打了五星,后半段太出彩了。主要是表达的武侠观念太好了,一个不造作的江湖,可以让我原谅它其他扭捏(或者说不成熟)的缺陷。世界观很棒,音乐很棒,可惜了叙事很烂。好在后来「师父」很好看。看的时候觉得像聂隐娘,让人想活在镜头里的真实世界。
电影应该三年前的吧,依然写意,风格大于内容,这不是江湖不是武侠,就如男主说的“我是武行”,武行二字才是徐浩峰的武侠世界。分的话,我还是愿意给个四星的。
电影便如张弓搭箭,比武那段,拳弓相抵,电光火石间,突然转向古寺一角,檐瓦间古钟回荡,张弛只在一瞬间,爽利干脆,荡气回肠。开场的荒草地,古刹间的对决,仪式感十足。台词动作充满刻意的断点,爆发得突然而彻底,收束时毫不拖泥带水,动静之间,韵律非常,今年看过的最佳。
人物角色一板一眼的做,电影比兵器还冷冰冰。只是觉得,中国还是需要更多这样不飞来飞去的武侠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