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洛》初识万玛,黑白影像、极简风格、叩问信仰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后来一路回溯,看了“故乡三部曲”(《静静的嘛呢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感受到他对藏地满含深情的目光。哪怕是那部带有命题性质的《五彩神箭》,也没有过分猎奇的民俗展示,在文化输出与精神传承之间找到了微妙的落点,这是他作为一个民族作者最可贵的特质。无论在过往的电影还是小说里,一种朴实的叙述、平等的视角、悠长的余味始终是其作品的共性。
电影作为某种致幻药物,某种造梦机器,是梦境最好的载体之一。而在第六部剧情长片里,一向写实的万玛才旦也开始做梦了。那些带有诱惑又令人迷惑的镜头,此前从未在他的影像世界里出现,也难怪有很多观众把他这次在风格上的极大转变,归功于本片的监制王家卫。但其实更应该感谢摄影师吕松野的运镜,他对某些梦幻段落的表现力和掌控力令人吃惊。同时,声音杜笃之和配乐林强也是华语艺术电影的中坚力量,他们与藏族影人的亲密合作为电影带来了一层独特的魅力。
作为一个作家导演,万玛才旦钟情于把小说到电影的改编,为影像注入一种不事张扬的文学感。《塔洛》曾获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我把它与梅峰《不成问题的问题》一起看作一种简洁而独树一帜的“文人电影”。新片《撞死了一只羊》(以下简称《撞羊》)则获得第72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竞赛单元最佳剧本奖,改编自万玛的同名短篇小说及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两篇小说中那种孤独、寂寥的气质,被相当成功地移植到影像中。羊的命运、杀手的命运,离奇又宿命般地交缠在一起。
《撞羊》是一个关于复仇又指涉信仰的故事。但它无意建构复杂的情节,也无意展示浅层的心灵净化。电影在视觉呈现上是偏静态、偏凝固的,人物没有激烈的外部动作,但行事沉默、坚定,饱含暗涌的心理活动。
电影开篇,在高原无人区开车的司机,不疾不徐地抽烟,听着藏语版《我的太阳》,车窗外是无边的荒凉。而那个衣衫褴褛的徒步者,惜字如金,却完全不讳言自己要去手刃杀父仇人的事实。两人都叫“金巴”,活佛赐予的姓名忽然将两个陌生人联结在一起。在旷远的天地间,某种思绪开始在人物心里生根。这种直接、沉稳的刻画角色的节奏和方式,给了观众凝视的时间,也让人物更久地驻留在空间里。这依然是我熟悉的万玛才旦。
在寺院听到那句“来自海拔5500米的六字真言”之后,司机金巴被某种力量牵引,鬼使神差地驶向萨那镇,踏上了寻找杀手金巴的道路。此时,观众也相应地被巨大的悬念牵引:杀手究竟去了哪?他找到仇人了吗?他杀死仇人了吗?
司机来到茶馆坐定以后,我们第一次在藏族电影里看到了一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空气中急剧增长的情欲气息,不由让我回想起《冥王星时刻》中曾美慧孜的表演。她的叙述透露了杀手的去向,电影用黑白段落进行场景重现。由此开始,《撞羊》跃入一个更轻盈的境界,想象和梦境开始交迭出现。比起那句超度亡灵往生极乐净土的“嗡嘛呢叭咪吽”,或许片尾的藏地谚语更像电影的密码:“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很难不把《撞羊》与张杨导演的《皮绳上的魂》进行比较:两者的故事都发生在藏地,同时其主人公的双生属性都带有一种魔幻色彩,他们都在苦苦地追寻、求索。但比起张杨的狂狷恣肆,万玛则似乎在收敛与纵情之间游移不定。换言之,《撞羊》的梦境是不彻底的,它与现实之间存在着一定未曾弥合的鸿沟。万玛构建了坚实的现实图景,但他的目的是在现实之上构筑寓言世界,在谜团上叠加谜团,在迷宫里扩建迷宫。
撞死的羊、秃鹫或者墨镜,创作者堆砌了诸多指向不明确的意象与符号,但没有试图深度挖掘出其内在的神秘、缠绕与复杂,而只能用另类的摄影风格去填补意义上的迷失。万玛没有为观众真正打开入口,让他们跌入梦境,而假借给予观众解读的权利,令他们清醒地审视电影的“艺术性”。比起《塔洛》坚定的一以贯之的对主题的开掘,这种混乱或许是《撞羊》最令人遗憾的地方。在我看来,它还可以走到更深邃、更寥远的地方。
在《复仇者联盟4》的强势挤压下,《撞羊》的生存空间可谓是小之又小,但监制王家卫坚持不撤档,通过和全国艺联专线的合作,希望用这种坚守向广大艺术片创作者传递态度:相信观众,相信局面终将被打开。尽管《撞羊》的票房已经刷新了万玛才旦作品成绩,但它依然值得见到更多观众,值得更多影迷在其中横冲直撞,混淆梦境与现实。
世间万物,日月阴阳,相对而生,各有其道。
影片的内容此处不提。因本人行文实在不算勤勉,所以不喜多费笔墨复述影片内容进行剧透,还请各位仁兄自行前往影院观影。
影片中的金巴如同镜像的双生,本质纯良的同一本源在现实与梦境的重叠中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各行其道。
镜像的一边是为人良善的金巴,其对羊尚有怜悯之心,却在光影重合的梦境中选择了复仇,致使仇恨就此传递,累世而行,永无休止。镜像的另一边是心怀执念,自幼立誓复仇的金巴,却在现实里选择了原谅,亲手斩断了仇恨的泉源。镜像的两端,一端怀有普渡众生之心,却终究忘了自己尚在众生之中。镜像的另一端,放下了仇恨的执念,却度化了两个家族无可数计的后世子孙。
佛曰:大慈悲。
或曰:何为大慈悲?
佛曰:超度世人。
或曰:何人为世人?
佛家讲因果,而仇恨的因果无论怎么看都实在很像是一个圆环。如果说的形象一点,你也不妨把它看作是一个轮胎,就比如是金巴换上的那个轮胎。当车轮向前行驶,无论人们的人称如何变化——是你,是我,还是他。也无论人们的角色如何转换。有趣的事情是大家永远逃不开这个圆环。最终你会惊奇的发现,无论是处在这个轮胎的任何一点,被路面碾压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未来的他就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就是将来的你。说到这里,很多仁兄应该已经明白了,不明白的仁兄请往下看。
如果我们把这个仇恨的轮胎结合一下孔老夫子的名人名言,就会发现金巴其实为我们上了一堂极为生动的论语课。这堂课的名字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复仇的金巴看着老者和孩子,哭得泪如雨下。金巴的这两眼在此处显得极为重要,因为他突然惊奇的发现自己具有了修行者洞察和穿越时空的能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此时站在他面前无比惊恐的两个人,孩子是他的过去,老者是他的未来。他的仇恨源于老者,而这个孩子的仇恨将取决于他。他在仇恨辛辣苦涩的无边大海里泡了十几年,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如今他却要决定是否要将眼前的无辜稚子亲手推进仇恨的海洋,以便通过这种的方式获得所谓的“救赎”。
看完了佛家和儒家。最后,我们再站在道家学派的角度上看一看镜像的双生。
道家讲,万物相对而生。阴与阳,美与丑,善与恶,黑暗与光明,拿起与放下。任何事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相应而生。因为没有恶,人们就无法去界定善;没有丑陋,人们将无法认知完美;没有黑暗,人们便无法表述光明;没有拿起,人们便无法理解放下。所以,没有丑就没有美,没有恶就没有善,没有黑暗便没有光明,不曾拿起便无法放下。故此,道家讲,邪恶衍生善良,丑陋衍生完美,黑暗衍生光明。不曾拿起,便没有资格说放下。
回到影片上的双生镜像来看,就仇恨而言,一方未曾经历过,不曾拿起过。而另一方,则满心仇怨,深怀执念。所以,当镜面旋转光影折射时,当现实与梦境交叠重合时,未曾经历过仇恨的一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复仇,命运和因果的轮盘被仇恨转动,前人赴死,后人继之,循环往复,永无休止。可见其虽具禅心,却并未修至禅家所云“寤寐如一”之境,其心一梦便破之。而一直背负仇恨负重前行的一方,却选则一刀刺穿了那个仇恨的轮胎,斩断了仇恨的轮回。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所谓上善若水,从来不是躲在深山不谙世事,而是历尽红尘处恶不争。
缘起
大概2006年,我偶然在北京的某个报刊亭买到一本《小说选刊》,看到了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被这篇小说吸引,决定将它改编为电影。之后和次仁罗布取得联系,开始改编。但因为《杀手》篇幅太短,就想到自己的短篇小说《撞死了一只羊》,之后把这两个短篇揉在了一起。剧本初稿出来后,不断地完善它。2017年跟泽东结缘,正式开启了这个电影项目。
开机了
2017年9月28日,电影《撞死了一只羊》在可可西里楚玛河边正式开机了。
那天天气有点冷,但大家热情高涨。仪式很简单,煨桑,放鞭炮,撒风马,拉经幡,祈祷,一切都很正常。
一部准备了好多年的电影,终于开机了,我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气。
你们真的是拍电影的吗?
有一次,我们转场到不冻泉的路上,看见一辆摩托车摔倒在了路边的沟里,旁边坐着一个人。我们回到不冻泉时,起风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我莫名地想起路上看见的那个人。想着晚上若没人去接他,他肯定会很冷,就让剧组制片部门的几个人开车去找那个人。大概两小时之后,他们带回了那个人。那人说他们计划骑行穿过可可西里,下午出了车祸,他朋友去找救援的车。他给他朋友打了电话,他朋友说快到不冻泉了。他朋友到了之后,我们帮他把摔坏的摩托车和其他东西抬上了卡车。他挺感动,说现在很少你们这样主动帮人的人。他还跟大家合了影。
临走前,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是做什么的呀?
有人说:你猜猜。
那人说:猜不出来。
有人说:我们是拍电影的。
那人睁大眼睛疑惑地说:你们真的是拍电影的吗?不可能吧!
大家笑了,没再说什么。
高原人有高原反应了
这件事情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这里说的这个高原人就是我。
在海拔5500米的可可西里,组里的一些内地朋友有高原反应,大家都觉得挺正常。但我这个生长在高原的高原人回到高原有了胸闷气短、头晕目眩等高原反应的症状,就太没面子了。
开始还不太好意思跟身边的人说,但我的表现让身边的人看出了我有高原反应。
他们让我喝红景天,吸氧气,我除了惭愧之外就是感动。
但慢慢地我也适应了,觉得自己作为高原人的基因还在,这就好。
香港人来探班
Jacky(彭绮华)是《撞死了一只羊》的制片人和监制之一,她生活在香港。。
我们在一个海拔高出5500米的高地拍摄时,她说她要来探班。我很担心,担心她会有严重的高原反应。剧组的几个人听说她要来,也很担心。大家都让我劝劝她最好不要来。
最后,她还是决定来探班了。我打电话给她让她先在格尔木休息两天。但她也没怎么休息就到拍摄现场了。来之前,我让我们的随组医生准备了很多氧气袋。接她的车到达拍摄现场时,我有点担心地走上去迎接她。她抱着一个氧气袋正在吸氧,脸色看上去还可以。她反而问我你的身体怎么样,还带了一些补品给我。后来两天,她跟着剧组去了更高的地方,也没事。我就跟她开玩笑说;你跟藏地很有缘啊!她笑着点头。
她在剧组呆了几天,看到一切正常才离开。
临走时,她说杀青时她还会来,我想她可能只是说说而已吧。
关机那天,她还真的来了,和大家玩得很开心。
一场床戏
电影中有一场床戏,就是司机金巴背着半扇羊肉去会情人那场。
吃过晚饭之后,各个部门已经收准备就绪,我们就去了拍摄现场。
到了现场,我发现来了很多人,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人。平常拍夜戏时一般无关人员都不会来,但是那天晚上似乎全剧组的人都到了。我看到大家互相打招呼时的表情都很暧昧,神秘一笑似乎彼此就心领神会了。
我笑着跟旁边的摄影或者副导演说:今晚的气氛还挺诡异的。
摄影师或者副导演回答我说:万玛才旦要拍床戏了,大家当然好奇啊!
我心里想,嗯,有道理,我拍了这么多年的电影,之前确实没有拍过什么床戏,拍的都是些喇嘛僧人寺院的清淡生活,难怪大家这么好奇。
正式拍摄时,为了不让演员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我们把挤在屋面的无关人员都清理出去了,只留下演员摄影录音和执行导演在里面。
正式开拍后,大家挤在监视器旁边看热闹。看了一会儿寡淡无味的没有声音的画面,大家也就逐渐离开了拍摄现场。
看来,电影确实还是一门把声音和画面结合在一起才有意思的艺术。
屠夫剁了自己的手指头
这是个跟我们的演员副导演有关的故事。
我们的演员副导演叫扎西,他有藏区第一演员副导演之称,几乎到藏区拍电影的剧组都会去找他。
他总能想方设法找来你想要的那种演员,很厉害。
我们拍金巴在小镇遇见屠夫那场戏时,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觉得扎西还挺适合演这个角色的,就让他演了。
扎西也喜欢演戏,已经在好几部电影中客串了不大不小的角色,算是有表演经验的群众演员了。
扎西对待表演很认真。我们拍金巴问屠夫羊肉的价钱、屠夫正在剁肉那场戏时,我突然看到扎西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很拧巴,就喊停了。最后才知道他不小心了剁到了自己的手指头,差一点就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剁下来了。我问他你怎么不停下来,他说怕影响司机金巴的情绪就忍住了。
多么敬业的演员啊!
等待秃鹫来临
秃鹫那场戏是我们一直都很担心的,担心拍不到想要的那种场面、那种效果。
拍电影确实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差了什么也不行。
谢天谢地,后来我们终于拍到了我们想要的情景。
那天我们早早就去了,美术部门把买好的牛肉带到了现场,准备给秃鹫吃。我们架好机器等待,不知道秃鹫什么时候来。天葬师说,也许今天秃鹫不会来了。
天葬师念起了神秘的召唤秃鹫的经咒,过了不久,我们就看见有一些秃鹫在天空盘旋了。
天葬师说你们的运气真不错。之后秃鹫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了,大概有几百只,几乎遮住了头顶的天空。最后,有些落在了地上,有些在天空飞翔,那个场面真是壮观!
摄影师吕松野嘴里说着“哎呀妈呀,这个也太壮观了,太壮观了!”扛着摄影机按我们设计好的路线在秃鹫中穿行。
最终,我们拍到了我们想要的画面。
墨镜王的加持
一些朋友知道王家卫导演是这部电影的监制之后就充满好奇地问我:你有没有见过墨镜王的眼睛啊?听说除了他儿子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眼睛。
我说:我见到了。
他们就问: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故意神秘地笑一笑,说:这个不能说。
一开始,也许是因为他那副标志性的墨镜的缘故吧,我也以为他会是个高冷的人,但接触他之后,觉得他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他的参与,确实给这部影片带来了很多很多的好处,我也经常在外面说:王导和泽东的加入,让这部电影更加地完美了。确实是这样。
藏族谚语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这句藏族谚语,我们费尽周折才找到它,最后把它放在了片子里。它几乎成了进入这部电影的一道密码。
我希望我们营造的这个梦,也能成为你的梦的一部分。
最后,感恩所有!
微信公众号:moviesss 首发于 MOViE木卫
看完《撞死了一只羊》,我是惊喜的:它是一番全然不同的万玛才旦作品。简单,却不同凡响。故事有深意,却不会故弄玄虚。
表面上,万玛才旦只是交出又一部故事背景为藏地,人物寡言少语的公路电影。然而,它的人物设定和情节设置故意重复,趣味性满分。尤其令人惊讶的是,他又一部新片(《撞死了一只羊》之后),其实已经拍摄完成了。
作为王家卫和泽东公司参与制作的电影,你在片头看到的第一出品人,是王家卫妻子:陈以靳。不过,电影片头的几个制作方logo,粗糙,简陋,不大气,令人略感失望。好在,这个玩意与正片无关,就像首末的字幕说明和藏人谚语,只是辅助理解剧情故事。看这样的电影,千万不要变成做阅读理解。
《撞死了一只羊》呈现了饱和度被降低的无人区景象,秃鹫高翔低飞、雪山延绵不断、湖泊总是适时出现,有滤镜调色参与的高原景象,制造出一个貌似现实——司机开车上路,又有点架空——远离东部世界和现实法律的藏地故事。
全片是卷云变幻、尘雪飞扬的经典比例画幅。有时候,云层和天空,压制了整个画面,达七八成以上,说明它是一部极端讲究摄影构图的电影——不在《塔洛》之下。后来切换至黑白画面,还自带了娄烨《推拿》的毛玻璃摄影效果,似乎在暗示观众:你要用哪一双眼睛,去看这部电影。
全片以镜像般的双相金巴(司机/杀手同取名为金巴,也就是演员金巴),以等分半脸、切割画面的对称画面,带出了一系列标签化的人物,还有僧人、屠夫、乞丐等等。如果你刚好看过张杨《皮绳上的魂》,那部电影里,更登彭措兄弟(杀手)在一系列时空交错后,执着要完成对恶人金巴(司机)的复仇,更会觉得这个放弃复仇,“吾好梦中杀人”的故事,皮相简单但剥洋葱般,玩味十足。
有人把故事理解为轮回:前世杀人,今世赎罪。也有说,A闯入了B的梦,听得故事着了魔,代替B完成复仇。还有最简单的,人内心的不可捉摸。撞死了一只羊和杀一个人,哪个更需要去面对处理。
全片最有趣的部分,发生在康巴小馆。司机金巴在周围人的酒酣耳热中,不停地加菜,“两斤肉”、“再来十五个包子”。他和老板娘肆意抖露着眼神中的荷尔蒙,直勾勾的情愫令空气升温。另一边,在他投向窗外的目光中,那是大雪纷飞的另一个时空。
万玛才旦直白地调侃起戴墨镜的司机,“你为什么总带个墨镜”。这里说的,真不是王家卫?还有往百威啤酒上贴标签的玩笑,管它是拉萨啤酒、百威啤酒还是不知名的私家酿造,贴上了标签,它就是它。至于这部电影要分两口还是四口干完,我认为是两大口,小瓶装。
显然电影里的人物,运用着一种跟东部世界全然不同的计数和度量方式。整羊与半羊,出手大方的司机,15个包子和两斤起的肉,超度一只迷失的羊和杀死一个夙怨仇人。居然可以如此,绝对的匪夷所思。
《撞死了一只羊》的格局,貌似不大,却异常完整,它更没有为了躲避审查,迷陷在隐喻或符号之中。这部电影没有标准答案。正如最容易得出的答案,是放下屠刀。而最复杂的答案,恐怕是属于你的答案。譬如我可以抛出一个答案:人们都知道电影是假的,但总有人信以为真,执意要闯入那个梦中。又或者,当一部电影写着“根据真实故事改编”,有人就信以为真,就像宝藏猎人久美子那样。
杀手金巴苦寻一二十年,身处法律时代仍不放弃复仇念头,却在撞见仇人的那一刻,陷入了迷失。我都没有原谅你,凭什么你原谅并救赎着自己(如《密阳》)。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子,身上行囊说放下就放下,却如一具行尸走肉,不苟言笑。
遇到仇人的那一刻,他哭了。他说,他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故事版本更可能是这样的,还是在那一刻,他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而是变成了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孩。沉重的复仇负担,变成了漂浮在酥油茶上的渣梗。
司机金巴听闻故事,无心性事、食欲大增,变得比当事人还关心进程结局,甚至执意闯入梦中,手刃仇家好不痛快。那首《我的太阳》和女儿的平安符挂像,都说明了他是有牵挂和信仰的人。与活在过去的杀手金巴不同,他活在当下,猛抽烟、大口喝酒吃肉,憧憬着前路。
哪个金巴才是真实的金巴, 又或者,本来就只有一个金巴?
影片用黑色幽默的模式,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与汉族文化差别很大的遥远藏区,而就是一个当代人的当代故事,从各种版本的《你的太阳》,到贴瓶百威,爆笑好几次。影片并没有将西藏奇观化,那些空旷高原的壮美景色并没有成为故事的附庸,转经等地域元素虽有出现却并不着力,似乎只是人物生活的日常。但是有人说到这种故事发生在那里才最为合理最没有违和感我是同意的。而结尾的飞机也标明这不是一个遥远而架空的寓言,是一个我们当代人仍可以体味的东西。
下文可能有一点剧透,但基本没有,希望能解答一些朋友对影片的疑问。其实万玛导演给的是开放的题目,所以没有正确答案,但它有很强的逻辑和自洽,这也正是这个片子值得玩味的地方。
好久没看到故事如此完整,人物塑造如此立体的影片了。作者用了大篇幅来塑造他的个性,甚至可以说,去小饭馆之前的所有段落都是为了塑造人物而存在的。
粗犷的外表、打扮、通篇一副“死脸”式的表演跟丰富的内心,这种设定形成非常戏剧性的反差——几乎很少有表情,言语也并不客气和礼貌,却常常因为言行把内心暴露在外;这么酷的行头,遇到陌生人却是话痨,还唱歌,想象力也极其丰富,这就极具黑色幽默感。而杀手瘦弱的形象又和司机形成强烈的反差——一个外表人畜无害却要去做一件凶杀的事,一个看着凶神恶煞却内心柔软——最后这两个形象在梦里融为一体。
通过给羊超度可以知道他这是个非常擅长“共情”的人,纠结于羊到底前世做了什么孽才会在一览无遗的大马路上被撞死,这也让他后来发挥想象力对杀手共情产生了完整的自洽。
关于他的几个关键词:慈悲
“慈悲”这个词在当代社会更被“善良”所取代,但以前我没注意到的是,“悲”带有有怜悯、同情他人的意味,并不是个形容词而是有动词的成分。
施舍
司机叫金巴、杀手叫金巴,扮演司机的演员真名也叫金巴。而“金巴”在藏语的意思就是“施舍”,之前,“施舍”这种很超然的词汇一直不在我的个人词典里,这次才充分理解:要想“施”必然要“舍”。 在电影里,这样“申明大义”原本就很难讲得清楚又不枯燥,影片神奇之处在于它毫无说教意味,而是一个带有黑色幽默性质的小故事,连接了现实与梦境,而且形成鲜明反差的同时把这种内核呈现得很好。
平等
“大哥你喂秃鹫也是喂,不如把羊给我吧。”
“你吃就你一个人吃,秃鹫吃有那么多秃鹫吃呢。”
“大哥把羊给我,我能吃一个月。”
“秃鹫还能带它的灵魂到天上去呢,你能吗?”
想了想又掏出200块钱给了乞丐。
这种对生命的平等意识让人非常感动,把羊、秃鹫和人这样的生命重量完全等同,所有的生灵都放在同一水平去看,不滥情,没有任何功利的诉求,更不是出于什么功德的驱动(虽然老和尚说送去天葬“功德更高”),只是内心“纠结”,而这种纠结出于一种特纯粹的观念。 “积德”“造福”这种仍然有一定目的性的“善”是很多人可以顺利理解的,但这种没有任何追求的“平等意识”,并不容易讲清楚,影片却用这么简单有趣的方式做到了。 当他们从一群秃鹫当中穿过,这么多巨大的鸟对人类熟视无睹的时候,这个场景带给我一种内在的震撼。
所以当以上这一切成立的时候,主人公的个性体系也就形成了,他成了立体的,他之后所做的那些在他的立体内核中是自洽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
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又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皮绳上的魂》也一样,而且也是世仇,也是杀手的迷惘,甚至《撞羊》的司机就是《皮绳》里的杀手,这种联系非常有趣。
复仇是这个年轻杀手付出大半辈子要去做的事,是的他生活支柱,然而那一刻终于来临时,杀手发现自己十几年作为精神支柱的对手居然这么弱小,年迈的敌人不再有资格成为对手,而且曾经的凶手也一直处于内心的煎熬中不断赎罪,所以这场哭,哭得真是恰到好处。
司机既想帮他完成心愿,但同时又极其怜惜生命,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然而这件事,只有完成了才是真正放下了。所以,在梦里完成,简直成了最好的解决,所有人达到了一个心理的平衡。
司机来到小镇,身处于这个场景之下,脑子变开始裂缝,各种想法从裂缝当中如同熔岩汹涌而出。事实上,黑白畸变拉伸的镜头呈现的不是对杀手经历的闪回,而是司机结合了自己所见所闻而产生的臆想:周围人的说辞完全一样,窗外的狗、带孩子的人经过的时间和次序完全一样,他早已把自己嫁接到了杀手身上。
杀手重复说的两句话,几乎成了梦的佐证。带孩子从窗外走过的人,有可能就是童年的杀手,或者司机将自己的记忆进行了投射。(这一段找万玛导演求证了,窗外的其实是仇人玛扎和他的儿子。提前给观众一个暗示,让人物提前出场。也在说有时候即便你要找的人从你眼前经过,你也不一定能认出他。)
其实,反观我们的现实,梦就好像电影——帮我们完成了弱小的我们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完成的愿望,想象力是我们的武器,捍卫我们跳脱出庸碌日常的权力,在电影构筑的次元中像个勇士一样洒脱地活下去。
l 司机因为看秃鹫(鹰)而撞,后来又带羊去“天葬”,羊被秃鹫吃。
l 杀手(儿子)——杀手父亲——本该被杀的人(曾经的杀手)——儿子(未来的杀手),杀手一定也意识到,如果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他的儿子又要成为杀手来杀他,万劫不复。
l 小镇里的“土拨鼠之日”(也可以理解为司机来到小镇,将自己所见的完全代入了)
两人之间还有很多联系:杀手并不是很想上车,司机的热心和怜悯,虽然不表现在脸上,但他的行动已经促成了这段缘分;杀手并不想告诉司机自己的目的,司机的死皮赖脸让他给自己系上了心结;二人有同样的名字,而且都是活佛所赐,是不是命运已经预见了他们之间的相会,这是他们之间冥冥之中的联系。
l 羊已经超度完了,你就带回去吃吧。
l 百威还是拉萨“还以为你有很多见识呢”
l 房屋布光让很多人想到了王家卫。然而并没有老王电影里那种暧昧、粘稠,所以与其说致敬不如说略微有一点色彩。
l 女性塑造:很美同时又有一点侵略性,主动意识很强。
l 片中司机多次被问到: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墨镜……
咳咳当然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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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凶啊(● ̄(エ) ̄●)……
喜欢这个影片还有其他原因,摄影考究,构图顺延、逆光拍得也带感,把那种苍凉感拍出来了。充分实现了小空间的调度:车内、小餐馆内、情人家里,空间感都很强,能看得出整体结构和每个人的位置,这都是我喜欢的方式。万玛老师的电影在这方面表现得太成熟了。
1. 为什么硬不起来?
因为这个电影叫撞羊……这是本片第二切题的一幕。
#不是不是……内个……#
因为牵挂着生命,不知道杀手的命运,也不知道被杀的人怎么样了。而由于司机的性格刻画很完整,所以即便他天不亮就置情人于不顾地寻访杀手,也是有充足的行为动机的。
2. 为甚么撞死了羊后没有立刻走或者把羊带上。
撞羊之后没有立刻走,有一定因素是在等待有没有主人到来,同时内心觉得焦躁和蹊跷需要冷静,最后无声地下定决心。
3. 如果男主不是这样外形和内心有很大反差的糙汉,我会这么喜欢这个电影吗?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黑色”元素让我发笑,我会这么喜欢这个电影吗?
后来发现虽然答案或许是“不会的”但丝毫不用担心,因为电影本身就是非常综合的,它就是它,它已经是它了,所以放心去喜欢吧。
首先不觉得这是一个救赎与放下的故事,而是延续了导演对于藏人传统信仰与现代生活的冲突与融合这一主题的探讨。他的镜头直观记录着现代文明入侵下传统藏人生活中的矛盾与失衡,同时,导演含混模糊的态度中流露出对宗教传统的反思。
电影里有两个金巴,司机金巴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开着卡车,车载音响里播放着《我的太阳》;而杀手金巴一身藏人打扮,衣着破烂如乞丐,沿着公路徒步而行。
杀手金巴上车后,两个金巴一左一右,分别有半张脸留在画面中,金巴的名来自活佛,一虚一实象征着藏人的一体两面。
酒馆的一场戏重复了两次,两个金巴的行为动作形成了一个对照组。司机金巴的背景音乐是一位女高音演唱的藏语流行音乐,杀手金巴的则是低沉的诵经声。但两人身后交谈者的谈话是一样的,讲的是自己遇见有人拿着一把金刚杵,十分“殊胜”,自己花了两万把它买下来,第二年做生意时“收益多多”,这表明在消费社会里传统藏人的佛教心灵正在被异化,功利心被唤醒。电影里有司机金巴多次数钱、给钱的动作,计较一个人吃羊与一群秃鹫吃羊所做的功德的差别,一只羊与半只羊的价格等情节都强化了这一表达。
导演对于现代化的问题并不是一味批判。在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中,万玛才旦展现了真实藏人生活中的一系列现代化符号;年轻人跳的迪斯科、娃哈哈、“唐僧肉”辣条、西游记光碟,现代文明的入侵让年轻人纷纷出走,刻石老人留下未完成的六字真言一夜辞世。但导演的批判态度却并不坚决,镜头下小喇嘛拿着《西游记》光盘在山上来回往返,充满儿童天真快乐的旨趣,影片结尾处,法会诵经场面神圣庄严,手执铁杖的喇嘛面无表情走过,对比那个放下光盘盒子却舍不得孙悟空面具的小喇嘛,摄像机背后的目光充满同情。
杀手金巴的世界是一个抽象的理念世界,从上车到下车,属于他的背景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灰白色,之后他更是一直存在于他人的叙述和变形的镜头中。电影开篇的字幕中说明,康巴藏人的传统是有仇必报,有仇不报是一个人的耻辱。为父报仇是杀手金巴的最高任务。在卡车上杀手金巴看到司机金巴女儿的照片,谈起了司机金巴与女儿的话题。当他找到仇人玛扎时,也看到了玛扎的女儿,于是世俗感情战胜了藏人的古老传统——他哭着放弃了复仇。
司机金巴所处的世界是区别于神圣世界的、充满世俗生活符号的现代世界,导演以性(情人)与血(死羊)对此进行了直观表现。在撞死了一只羊后,他求助于传统宗教,以天葬的方式处理了羊的尸体,解决了自己的精神危机,从而获得了心灵上的慰安。
导演万玛才旦在采访中说:“两个人物,两面镜子,互相照着自己,好像一个人的两面,彼此完成彼此的心路历程,我觉得可能这样更有意思。”
现代文明依靠传统的宗教仪式完成撞死羊的赎罪,传统信仰在现代文明的人文精神影响下选择了宽恕。两种力量互相侵犯,彼此交织,共存于当代藏人的心灵中难解难分。
结尾司机金巴在梦中杀人让我想起《燃烧》最后钟秀杀死本的画面,来自上流社会的“盖茨比”本说,他烧掉塑料大棚(即杀掉年轻女性)时自己心里会响起贝斯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带给他无法取代的刺激和快感。听完本的故事后钟秀先是找遍了周围的大棚,得知烧大棚即是杀人后,他杀死了本并烧掉了他的尸体,在熊熊火光中,他似乎也听到了本口中的“贝斯的声音”。这把火既是对固化阶级秩序的暴力反抗,同时也指向钟秀心中与本相同的“great hunger”,即现代人由于心灵空虚催生的毁灭欲望。
同样,在《撞死了一只羊》中,司机金巴在听说杀手金巴的故事后表现出对复仇事件的过分好奇,他寻找金巴的足迹,并在自己的梦中替杀手完成了复仇行动,这多少反映出了其所代表的现代人心中的嗜血渴望。
于是我们可以这样来看两个金巴的故事:在杀手金巴的故事中,导演既在传统宗教与习俗中看到了其野蛮的一面,却肯定了宗教信仰塑造下人性的悲悯底色。在司机金巴的故事里,他认同现代人文精神中的文明成分和世俗情感,却也通过司机金巴的梦展现出人性本能释放的毁灭欲望。司机金巴与杀手金巴相互依存,他们是传统与现代不彻底的结合体,在彼此纠缠的重重矛盾下艰难地建构着身份认同。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影片结尾的梦让两个世界合二为一,司机金巴与杀手金巴结合完成了复仇。飞机掠过上空、秃鹫眼神凶猛、天葬习俗、杀人仪式,多重含混复杂的意象交织在一起,共同抛出了影片终极的也是无解的命题,这一命题注定无法被带着猎奇眼光和奇观化想象的局外人所理解,只有走进了藏人金巴的梦里,也许你才能体验到梦中人精神中的矛盾与迷惘。
一番全然不同的万玛才旦作品。如看过《皮绳上的魂》(更登彭措兄弟在一系列时空交错后,执着地要完成对金巴的复仇),更会觉得这个放弃复仇,“吾好梦中杀人”的故事,皮相简单但玩味十足。 全片最有趣的部分发生在康巴小馆。两斤肉、再来十五个包子,万玛才旦直白地调侃“你为什么总带个墨镜🕶”,还有往百威啤酒上贴标签的玩笑。至于这部电影要分两口还是四口干完,答案不攻自破。作为王家卫和泽东公司参与制作的电影(第一出品人是王家卫妻子),电影片头制作方logo令人略失望,紧接着,饱和度被降低的无人区景象,卷云变幻的经典比例画幅,秃鹫、雪山、湖泊的高原景象,都有滤镜调色的参与,制造出一个貌似现实,又有点架空的藏地故事。梦的谚语很好解释,更深的一层意思,实为电影是假的,但观众总要信以为真,执意要闯入那个梦中。
光开头就要吹一吹:卡车出现的那个长镜头,我一直在等它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结果真的如愿以偿,太对胃口了。然后是茫茫的青藏公路,一个戴墨镜的卡车司机,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喝酒一会儿我的太阳。你知道他肯定会撞死一只羊,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撞死一只羊,这就是最美的时光。
其实是短片的体量。继续朝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进主竞赛了。
寺庙的规矩是僧人不超度牲畜,酒馆的规矩是过午不提供包子,羊肉摊贩的规矩是整只才有优惠,康巴藏人的规矩是复仇才不羞耻。无人公路跑出一只羊被撞死,走来一个鬼想重生,羊投入轮回道里往生,鬼放下杀父仇能回魂。世间诸多规矩皆因执念,相信金刚杵,也信护身符,相信见血的刀刃,也相信慈悲的咒语。
以小见大的典范之作,没想到这么有意思,看完值得长久玩味,能发掘出丰富的细节和寓意。万玛导演把很多具有个人立场的哲思融入在里面,深刻但不矫情,用黑色幽默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且让这样一个糙汉拥有这么丰富的内心,实在太可爱了,在去小镇之前的所有事几乎都是在塑造人物性格,做得饱满而不动声色。对生命表现出非常高尚的平等意识,这种观念没有什么诉求没有功利的目的,就是因为是生命所以都平等的,我觉得这种东西不一定很容易理解,所以当影片很好地把这种观念呈现出来,而且没有丝毫说教意味的时候我被感动到了,甚至跟世俗的结合而让人觉得很有趣(超度完了拿回去吃吧,笑了)。对西藏没有刻板的猎奇,虽然模糊了年代,却是当代社会普通人视角,这一点非常高级。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终在一场梦中得到了全部的解决,让人想起《路边野餐》。
看完一直在想如果从杀手金巴讲这个故事应该会更吸引我,人物更带情绪和劲儿,充满另类的诗意。试想一个杀手走在沙石漫天的无人区,一个车突然停在你面前,非让你上车,(等等怎么一种偶像剧的感觉,回来回来),直到你看到座位一头血淋淋的羊,才清醒过来,可是上车后,对方却絮絮叨叨跟你说话,逼你听他唱歌,而你呢,心想我只想安安静静好好杀一个人而已,怎么这么难,本身就很带张力。亦或者只讲度羊者金巴的故事,一个人为穿越无人区超度一只羊,一种骨子里的执着,充满粗粝的坚硬荒诞,特别贝拉·塔尔,都可能会比现在更深刻纯粹。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可能是被这部片闷死的
王家卫和万玛才旦的合作真是绝配。
年度最佳华语院线片
路边野羊+地球最后的杀手,看傻了
放在五年或者三年前,我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作品,但现在却比较厌烦这种和观众打哑谜,不断用符号堆积来强说寓意的东西。也不要以为把调情和暧昧的地点从香港的酒吧变到藏区的酒馆就是藏版王家卫了,与其学别人的皮毛不如找自己的灵魂吧。
看了导演点映场,憋回去了一个没能问出的问题:撞死的其实不是羊,就是杀手金巴。司机金巴出于愧疚超度了他,导致杀手的梦进入了金巴的生活,之后,所有的梦与现实颠倒了过来。什么意思:老板娘和茶馆是梦,爆胎之后杀掉汪泽的梦境其实是现实,只有借梦境的托辞杀掉汪泽,才能真正地将撞死一个人幻化为撞死一只羊。
很简单的情节,充满诗意,虽然是藏区故事,但却有点日本武士的味道。摄影很棒,喜欢西藏文化的人会得到视觉享受。(p.s.:男主角金巴长得好像长濑智也啊。)
万马导演在对其作品内容及风格控制及影像视听表达上,真是有了突出的飞跃!演员、场面调理精致;悬疑、叙述引人;细节、台词精道;摄影、录音光彩,如果结尾部分能展开得再充分、饱满一些的话,完全可以打满分了。祝贺!
3.5 强调双生对称性的迷你小片。4:3画幅意义最有效的一段,作用于“文弱杀手—西部硬汉/右半脸—左半脸”。“王家卫感”还魂在青天白日、墨夜红房。叙事不断回环,时代语境的模糊与人物的抽象设置有寓言体倾向。可惜体量太小,不够发挥。金马奖没提最佳影片挺在理,不如《塔洛》。
一个是撞死一只羊,请僧人为它超度,事后亲自送它上路,亲眼见证一只只秃鹫把它带到天上。为一只羊大费周章,因为虔诚,也是给日复一日单调乏味的生活找一点事做;另一个是十年如一日寻找仇人,但等真正找到仇人那天,看见仇人的孩子,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是找不到事做,想找一些事来做,哪怕是很无聊的事也可以;一个是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然而终于能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你一辈子都想得到一样东西,今天你终于可以得到它了,也正是这个时候你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了。人生就是不断地拿起和放下,然后在不断地拿起和放下中发现时间渐渐溜走了。最有魅力的是茶馆姑娘,不用给谁打工,因为自己就是老板。有自己的小店,经济独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还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岂不美哉。
这部电影其实不那么复杂,关于救赎与释然,但撞死的羊、秃鹫等意象,没太明白(甚至怀疑导演自己有没有搞明白hh)。电影的体量不大,发挥受限。尽管如此,依然愿意给高分。因为在大银幕上看胶片电影实在太爽!吹爆摄影,考究,经典4:3的画幅,胶片质感十足,冷暖色调、特殊镜头随情绪和故事而动。场景和人物不多,也能看出导演的场面调度把控力强。剧本改编成功,台词少而精炼,画面更能摄取信息。最重要的是,看到了久违的王家卫,偷窥视角、青天白日,各种王家卫式的镜头风格,特别是茶馆那场戏,不得不想起上一部电影(还是六年前的)《一代宗师》,宫二设下豪门宴请叶问的场景,都是同样的油画式构图和打光,美妙绝伦!另一个亮点就是结尾,一个梦境,两个金巴,复仇和解脱,倒影与双生的故事。升华,而且也变得不那么难理解了。(字数受限!)
导演技法很娴熟,打光和调度都赏心悦目,尤其很享受有女性出场的那几场柔情戏。然而,这到底是拍了个啥故事啊?剧情真的约等于零??
一部短片的体量硬是被注水成长片,而最需要表现力的片段用两句话就交代过去了,这才是真PPT电影。目前看来万玛才旦已经完全被徒弟松太加吊打了,《撞死了一只羊》和《阿拉姜色》之间大概隔了一百个《塔洛》。
很有视觉冲击力,很多画面可能会一直记得,甚至梦到,就是觉得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