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独立时代》:何不点亮困惑
《独立时代》这个片名就好似一个预言,因为导演自己在成片后第二年,就因外遇离了婚,开始一个独立时代,或是另一段婚姻时代。
这个片子里充满了困惑,就如同其英文片名“儒者的困惑”,以及姐夫写的那部书的名字一样。儒者,就是在儒家文化熏陶下的中国人,特别是生活在近20年来经济飞速成长从而成为“世界上最富有城市台北”的都市人;而困惑,体现在他们的工作,爱情,人际交往,等等方面。
因为这个富裕来得太快,而孔子他老人家只要求我们牺牲个体保障社会的和谐,却在“突然之间,我们被长久儒教教条训练下来的因循习性无法在儒教教条重找到任何指引我们如何去面对富裕物质生活的标准答案(杨德昌语)”。
于是会有爱情畅销书作家——姐夫躲在一间出租屋里,钻研写作“儒者的困惑”。有一天人见人爱的琪琪来跟他谈版权书,他却也被她迷住,对琪琪说,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只有你让我觉得比死更幸福。姐夫好像不困惑了——
琪琪总是面带微笑,温柔大方,男人喜欢她,女人嫉妒她。当然,有时换过来。但很多人都怀疑她是装的。一个离职男同事就跟她说,谈什么感情,还不都是可以装出来的。琪琪和作家姐夫诉苦,说自己不被人理解。姐夫也没人理解,他近来的书都卖不掉,急切想让别人分享的《儒者的困惑》却被molly拒绝出。人们都认为他和老婆分居躲到这里,就是因为算命的说他“命带桃花,贪生怕死”。他们谈了几句心里话,他就把琪琪当成了知己,急切地想和她谈爱情。他对琪琪说,没有人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你。琪琪说,但是我都不了解自己啊,都不明白自己要什么,你的幸福怎么可以叫我来负责呢?姐夫说,你关心我对不对。琪琪说,你怎么跟其他人一样乱猜。
琪琪夺路而逃,坐计程车跑,姐夫紧追不舍。琪琪急叫刹车,姐夫从后面撞上来。计程车司机一个劲地奇怪,说没见过车后面也会撞人,该谁赔谁呢。姐夫却开始问司机,你说命带桃花好不好,司机说好啊。那你会不会怕死呐。当然怕了,谁不想活得好好的。姐夫一下子参悟了,说对啊,谁都是这样的啊,你就是孔子啊。司机骂了他一句神经病,绝尘而去。姐夫却好像一下子参悟了,接着喃喃自语起来,说好色为什么不解释成对真善美的好奇和感激呢,我们看到的这一切一定还有更多的新面貌等着我们去发现,这样活着才有意思,才更幸福,更有希望,战胜虚伪诚实的活下去。如果我们不是规定真的只有一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假的,那么真假难分,人跟人的猜忌误会,不合理的期望呢。也不追琪琪了,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走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是一句流行语。导演所要探讨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诸多困惑,也跟社会的物质丰富脱不开干系。因为选择太多,而产生困惑。因为失去了向心,而不知所措。
我想起蔡琴。20多岁第一部戏就选了杨德昌的《青梅竹马》,她的理想伴侣是有才华有想法的人,想两个人可以一起谈谈电影谈谈音乐谈谈建筑,她喜欢旅行,想两个人可以一起去看大千世界。于是接受了杨导的鲜花攻势和兄长般的关爱,在1984年两人结婚。说到这段婚姻,事后谈及,著名的就是“无性婚姻”,而期间杨导绯闻不断,蔡琴一直都忍了,在杨寂寂无名时,赚钱养家的担子她也挑起来,因为她崇拜他,为他的片子奔走不在话下,《独立时代》的美术设计也是她。
2003年在上海开演唱会,蔡琴唱《点亮霓虹灯》,这是她离婚那年推出的专辑,她一直不肯唱,因为一唱就要落泪,她说,“我记得那时候,我每天晚上就是站在窗前,看街道上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想着我那老公,几点才能从情人那里回到我身边来。”
“好色为什么不解释成对真善美的好奇和感激呢”。电影里的阿钦,一直对未婚妻molly言听计从,有一天在mooly的同学、绯闻男友、导演birdy那里,见到了纯真而美丽的场记小女生,就此坠入情网,一大早和molly说分手,说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恋爱了啦。大概阿钦也是一下发现了真善美。他以前一直以为爱的是molly,但突然发现其实molly的直爽男孩气并不合适他,另一型的温柔小女生才是他的最爱。molly只有一个条件,让他接下文化公司。阿钦说好啊,那个女孩就是搞艺术的啦。在对真善美的好奇中,阿钦开始感激生活。
困惑的阿钦用恋爱找到了生活里的美,但是会不会在其后的某一天继续陷入困惑,谁也不敢打包票。
就好像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前有姐夫姐姐,后有小明和琪琪,前者分居了,后者也在争吵中度日。琪琪的亲切善良被人们认为是装相,连小明也不能理解她,要她离开molly经营不善的公司,去个更有发展的……
这里面的男女关系乱成一锅粥。阿钦的谋士larry想搭molly,molly的绯闻男友、导演biedy想和小凤上床,小凤又是larry的地下情人,小凤想搭小明,小明却和molly跑到了一张床上……
这几对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有一点相同,就是无关爱情,或是为了一时寂寞,或是为了拉关系,都是别有用心。
顶懂得感情投资的larry却动了真情,要拿着剑去砍想跟小凤上床的birdy,连投的最辛苦的阿钦的感情也不管了,不听他劝。
姐姐在电视里做和睦家庭的节目,教人恩爱之道,却和姐夫陷入了感情危机,去看搬到外面的姐夫,先骂他只会躲在屋子里,对社会一点用处没有,又抱住他说,我会一辈子等你。
molly想和小明谈感情,小明说你应该先处理好你和阿钦的问题。我们有什么问题,我们很正常。在公务员的职业里面,连设计别人都可以是正常的,小明终于无法忍受下去,辞了职。有太多正常的事,却终于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因为姐夫不是已经悟出来了吗,不要规定一个真的,就不会有那么多假的。不做公务员,有手有脚,小明当然还可以活下去,也可以不用那么困惑,为官场里那么多“正常”的事犯难。
……
以前这儒家社会的子民有一个皇帝,在其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用不着瞎操心。可现在立法院不是吵就是打架,自己都没谱。birdy所以说,大同就好了,就是大家都一样。但是现在大家明明都不一样,想用传统的那一套去束缚人,既缺乏中心,也没有说服力,大家一下子都变作了没头苍蝇,所以就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瞎折腾——儒家的那套东西过时了,新的东西还没出来,大家该怎么捱呢,这是个问题,于是就纷纷困惑了。
《美国美人》里的40多岁的中年男人,以邻家女孩的爱情作为度过中年危机的良方。在富裕后的台北,在职场中,在婚姻中,在感情中,在生意中,在人生中,在各种各样的困惑中的人们,又是怎样的度过这些危机的呢。以为是儒家不再滋养他们。但是哪一种信仰有那么大的力量呢?人之为人的许多问题,不同阶段的许多问题,是随便一种学说就解决得了的吗?所谓的正常,又是有多大的误解与歧义,有多少不敢直面内心的虚伪,却又是怎样在维系着这个社会的轮转不休呢。
有些问题它总会出现。以每一天去发现新事物的好奇或许可以让你暂时忘记,忘记自己的问题,但是,问题并没有真的得到解决,忘记是自欺欺人的。
所谓的独立时代,一家两制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罢,根本的问题永远在那里悬浮,而待解——独立时代每一个看似独立的内心,其实都有太多的困惑与孤独。
此时,听一听这首歌:总是面对那些令人很难堪的事/才明白人间的聚散是不能全放在心上/你说的爱不难不代表可以简单 说忘就忘/总是面对过任何时间都伪装的人/那谎言如此的明显却满足了情的弱点/叫人心甘情愿将自己陷在里面 不顾危险
歌里有那么一种状态,所谓的不顾危险、一厢情愿,是自己全情投入一段感情而不悔,就像蔡琴离婚时说的“我有全部的付出”,是抛却感情的是是非非,对自己的肯定。就好像得不到别人理解的琪琪,也终于明白,只要自己相信自己就好了,不用管别人。
姐夫在参悟后,蹦蹦跳跳走向远方,他说,我的浪漫时代早结束了,我的悲剧时代也到此为止。看着这样喜欢给自己下定义的姐夫,似乎为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而欢欣跳跃,却不由得觉得可悲。是只有找到一个道理才可以活吗。而或者有一天这个道理也会被推翻,那时又该怎么活?而那些女性,她们的直觉,透过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被教会如何对待人生,如何诚实的对待自己,或许,她们才是更加强韧的存在。
点亮霓虹灯,纵然心已冷也把爱当作真;点亮霓虹灯,疲倦的眼神不会那样沉。她说,点亮霓虹灯——
2 ) 真实是否就是这样?
A:
真实是否就是这样?这是我观影时一直在做的思考。我不否认影片表现的是生活下潜藏的暗流,但是这种悲观的论调我没法喜欢。对于同意进行道德刻画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我却可以很容易地喜欢上。我想两者的不同在于基是纯粹客观地展现事态,而杨的悲观渗透进了影片本身。它向我灌输的情绪,就像当我见识到生活的暗流时,我会自然规避一样。我喜欢的是美好,而且我愿意相信。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杨通过影像对我们这个时代所作出的深切思考。他的电影首先有一个非常完善的剧本,因此电影可以少缺许多其它(影像)语言的使用。我们感受他的电影是真实的,他甚至不做深层次的抽象,只是让人物发出声音,而只要我们一听到某个人物的某些话语,我们就能感受到这是生活中的哪一类人。
把噗,2011.8
B:
以上这两段写于二十岁时的文字,我已经不再能记起。对于这部电影,我也全然忘记。我只记得我是在某个暑假看过它,但具体哪一个也不再知道。我同样没有想起是自己曾经还写下过这些文字。当我现在重新去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可能比现在的我更擅长思考,更懂得将自己的想法诉诸于语言。虽然那种深层老到的腔调与那个年纪的阅历是不符的,但我此刻也不再具有了。我是否陷入了倒退中:我越来越感觉到了使用文字的困难,天然地反感于逻辑。但是曾经,我对此显出更多的天赋。
把噗,2017.8
3 ) Don't you ever try to break my heart
《独立时代》 1994 中国台湾 杨德昌
看完洪尚秀作品集我曾一度怀疑《猪堕井的那一天》和《恐怖分子》在结构上有接近相似,或者说洪尚秀受了杨德昌的某些影响。换到看完《独立时代》后,我发觉洪尚秀的饮食男女们在杨德昌面前实在俗气了些——虽然二者并无比较的实际意义。
在2006年的中国大陆,《独立时代》的故事一样随时在发生;从未失水准,二十年如一日,作品精耕细作、风格毫不动摇。但杨德昌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于是能给出很多观众满意的答案,或者讲,李安在传统文化的地道程度上并不逊色杨德昌,但是对待问题显然不及杨德昌般尖锐深刻。
该怎么说这样一个片子呢,面对片尾字幕上打出的计程车司机(孔子)时,自己差点没笑出来。这是大隐隐于市的玩笑还是杨德昌式的困惑?
虽然我也受不了那个作家姐夫撞车后近乎传经授道般的自白,天啊,那简直是一个神经病人在喃喃自语,甚至还试图来开导你。不可否认是他豁然开朗,因此显得开心。大概也只有杨德昌才有如此幽默,轻松却坚决地抛出自己满意的话题,
其他地方对白基本上还是耐人寻味的。不妨直白说,《独立时代》所讲的核心就是中国人常说的“为人处世”,中国喜欢讲人情,人情二字在杨德昌故事里非常之微妙。这一切都包含在高低长短的对白中,这些对白除了承担讲解功能之外,也扩充了图像空间(风格化)。确切说这不是一般供人消遣娱乐的电影,它简直是在向你传输思想、讲解处世之道。
当然你也可以用影片里的话回敬它,《独立时代》“装得比真的还真像”。大三时的陈湘琪参与学校舞台剧演出,被杨德昌相中而参演《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再到《独立时代》,之后她被蔡明亮所选用,一直合作了快十年。那时的她正如影片里的琪琪,总是充满甜美的笑容,虽然这一再被人误解猜疑,“装得比真的还真像”,但她总算没和自己过不去。
杨德昌以《论语.子路篇》开篇就来了大段锋芒不露的对白交锋。和《恐怖分子》一样,经过四五个段落铺垫,看似毫不相关的出场人物被串在一起成了主体,然后逐渐理清关系,又产生冲突联系。虽然整个人物架构/社会背景不如前一部作品《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那般庞杂,但是《独立时代》不偏不倚的深刻切入还是极具现实意义的。
依旧是杨德昌拿手的都市题材,还有奔波操劳的年轻人群。在故事里杨德昌放置了如此数目众多的人物角色,甚至有人看完一头雾水分不清所谓主角到底是谁。
杨德昌借影片里的人说出了常人心里大小不一的所谓算计。《独立时代》里有些人可以称为圆滑,如装神弄鬼搞前卫的小B,如背后怂恿他人的Larry,尤其后者,Larry是国人处世的一种境界,察言观色,拿捏主意,样样在行;有些人可以说是自负,严格意义上说Molly和她未婚夫都属于此类,不同的是一个精明点,一个傻冒些。剩下不好划分、自我对立者如姐姐、姐夫这般,以及完美者如琪琪,中庸者如小明。
冷静点说,琪琪和小明在电梯门口道别,她转身离去,他进了电梯。我有个假设结局是小明突然失声,可惜小明并非多愁善感之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确切说《独立时代》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是这类型的,于是一个拥抱便化解了曾有的争吵埋怨。
曾经我对《麻将》结尾纶纶和Marthe拥吻不以为然,现在看来亲密的拥抱恐怕是杨德昌对待很多问题、喜欢的一种解决方式。
于是我总要有这样的错觉,杨德昌电影里说的残酷是一回事,但最后结局并不坚持到底——生活总要继续,带着有无的希望(当然仅限于《独立时代》之后几部)。在《独立时代》里这甚至还够不上残酷冷酷的程度,有的也只是看待问题的尖锐或者深刻与否,不停休的思辩。
4 ) “她每天挤着一对酒窝,人见人爱。”
当《杀人事件》和《一一》、《麻将》给我内心带来的抽丝般颤动成为某种温存的记忆后,我再次迷失于《独立时代》所指向的“精神困境”,那个关于“世界尽头”(“大同”)与“冷酷仙境”(“独立”)的城市隐喻。
和他大多数影片一样,这个“时代”总是上演着很多人交错的关系与纠葛的情感,他从来不回避繁华都市背后情感和文明的荒芜与冷漠,而总是用一份城市特有的热闹喧嚣来映衬它身后的寂寥与孤独。开篇引用了《论语》子路篇的一段话:“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大意就是人口众多了,社会繁荣了,就让他们富起来,富起来之后,就教育他们。也许这个“教“字正是本片立意的真实所在吧。杨也在影片中假借Melly姐夫之口道出了他对这个城市文明的困惑并且最后也获得某种豁然开朗式的“自圆其说”。
而我对片子感触最深的是有关“独立”与“大同”的两者对立,同时也因此获得了一个高举独立与自由者应有的羞耻心。影片还没开始,伪艺术家Birdy就大肆宣扬“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做戏事故为了票房,做人是为了人缘。”“我的理想世界是大同”,“大同就是大家都相同”,他借用“大同”的美名来宣传他的喜剧,这无疑是对“大同”的一种讥讽。开头部分用黑屏加红字,引用台词带出即将出场的人物。“她每天挤着一对酒窝,人见人爱。”这句话带出的则是片子核心人物——琪琪。她想融入这个所谓的“大同世界”,想和每个人做好朋友,对每个人将心比心,和他们搞好关系,想获得别人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我只能说她是“大同”的牺牲品。她成为别人口中“成功的文化产品,大家都喜欢。”“像你这样的天真、活泼、可爱、温柔、文雅是装得出来的。”“这种人路子这么多,我不拉拢她拉拢谁啊?”她周旋于好朋友Melly与男朋友小明。小凤与老板,小明与鄂阿姨当中,她企图当好这些彼此对立互不相让关系中的调和剂与润滑剂,却被他们的猜忌与怀疑伤得遍体鳞伤。当然这个社会不缺少这种“大同理想者”, 琪琪的男朋友在行政单位中也是个人人称赞的乖小伙,最后还是被人“设计”,男朋友父亲的新任夫人鄂阿姨夹在父亲与儿子中间,里外都不是人。然而这三种“大同”又不尽相同。如果说琪琪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大同理想者”,那么鄂阿姨则超脱于“大同”之外了,她对世俗的误解早已释怀了,她的习惯与忍受也让她避免了某种伤痛,她是“大同理想”历经洗刷与磨砺之后的幸存者。至于小明,他则游离于“大同” 与“独立”边缘。当他面对女友琪琪与鄂阿姨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扣上那顶世俗的“伪装之帽”。他想得到别人认同的同时也在否认别人对他做出的同样努力。
至于Melly的姐夫,那个充满儒者困惑的作家在片子的“大同”也许过于符号化了吧,他没有为“大同”向现实做出任何努力,封闭在自我的空间对世界绝望,当他遇到琪琪时,他将两人的遭遇互比并用一个孔子再世的虚构故事来道出他们两人的悲哀,两人相互安慰,最后却在对“面带桃花,贪生怕死-----会被车撞死”的印证中通过与一位东北出租车司机的对峙中获得醍醐灌顶般的醒悟,并将其比拟为“孔子”。(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最后他大彻大悟的这段了。说教意味太浓了)除去这些“大同理想者”,余下存留在这个尘世中的就是那些“独立的个体”了。他们或许出于无知(像Melly)出于自私(小明同事)出于某种欲望(像小凤与larry)将自我隔绝开来,形成彼此个体间的自然对立,因为这种对立是维护他们自我的最好途径,因此“大同”者的努力是徒劳无效的。“独立”对抗“大同”的最好武器就是“装”这个字,因为这样就可以剥离掉那层他们想象中的光鲜亮丽的“大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被独立的一种“独立”。)外衣。实际上它不过是一个虚构的假想敌,他们却杯弓蛇影结果真正伤到了善良与无辜。
我想也许我永远无法客观的解读好一部影片。当我纠缠于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命题当中,我的羞耻心开始慢慢覆盖影片带给我的其他情感体验了。
我只能说我喜欢这个结局,小明和琪琪终于能静下心来面队彼此,并决定分手。在电梯中即将分手的两个人却显得比往常更坦诚亲切。琪琪说“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嘛”,“是啊,有空可以约来FRIDAY喝杯咖啡啊”。随后琪琪离开,小明再次走进电梯,却迟迟不摁楼层按纽,一分钟后,他终于决定,打开电梯门,琪琪却出现在他面前,笑着对他说:“要不要现在就去FRIDAY喝杯咖啡?”,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5 ) 独立个体的独立时代
应该说杨到了这部电影,掌控电影的叙述方式已经更加的成熟了。
虽然电影里反映的深层次的问题,多是以角色的对白或独白的方式表达出来,显得人物角色过多的“理性化”,使电影多少有点说教的色彩。但电影不失为一部现代都市生活人文关怀的电影。
电影揭露了,中国社会,尤其是儒家思想下的中国社会人的虚伪和人际关系的复杂,把现代都市人在此等环境下的疲累和无奈直接而坦诚的暴露在了人心的视野之下。
原来是好朋友的MOLLY、琪琪和小明,却因为人际的勾角拉拢而变得虚伪与真诚无法辨别,虚情与真爱难以判断,人们生活在自欺欺人的环境里,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是其中的受害者。在富起来的台北社会里,人们并不能找到如他们所愿的真理和幸福,甚至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显得那么的弥足珍贵。
此时又到了一个古老的结论,其实经济起飞不等于幸福的到来,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际越来越疏离和矫作的社会里。孔子说的富而教是一个抽象和片面的结论,杨德昌通过MOLLY的姐夫,一小说家的小说和独白展示了一个自己的观点——人们不应在虚伪矫作的人际社会里通过言情之类的精神鸦片来麻醉自己和掩饰现实(浪漫时代),也不应该悲观的、弃世态度来慢性自杀(悲剧时代),而是应该重新在生活中寻找自我,坦诚的面对现实生活的虚伪,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言行和幸福——也许这正是整部电影要传达的一个“独立时代”的思想。
独立时代的思想,使整部电影摒弃了其他许多人文电影的挥之不去的悲观调调,不管这样的思想看法是不是正确,但毕竟是一个经过思考的产物,是一个积极的火花,这使整部电影较之于欧洲的许多人文电影来得积极,让人感觉到一种东方思想的味道。
在〈恐怖分子〉女作家为了自己想到的生活而离开了丈夫(李立中),正是追求“独立”的表现,而他的丈夫却恰恰是在诡诈的人事争斗中越陷越深的失败者。在〈恐怖分子〉里,女作家虽然小说成功了但思想不免还处于一种挣扎,但到了〈独立时代〉里,作家MOLLY姐夫到最终则思想上得到了启迪和解脱。这也许可以看作杨思想上自我解救的一个表现。
此外,电影还涉及到对于艺术的态度,还有对岛内和两岸政治的暗示,颇值得人们细细品位。电影的一些地方还运用到了“暗示”(或者称“隐喻”)的手法,如阿KING双手撑住下巴的表情姿势,正好对应了背景电影海报上卓别林的表情和姿势,阿KING对爱情的追逐与失落也许正和卓别林一样是时代面前是失落与无奈的,都有点现代“唐吉诃德”的喜剧意味。还有作家追琪琪的士,被的士撞倒后一操山东口音的的士司机一番话启迪了作家。山东口音正好对应了孔子(正如作家称赞司机是孔子一样明显)——现实生活中蕴藏着生活的哲理,我们不应抛弃它!。
诸如此类,都足见杨在电影艺术表现手法上的重视。从思想上和手法上,杨都是用心人,值得赞许,期待他的其他作品。
6 ) 杨德昌:让阴影说话之二
你能否绝对真实
在我所看到的杨德昌的几部电影当中,我最喜欢他的《独立时代》。这是一部反思个人存在的电影,它检验的是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它提出的人生疑问是:你能否完全真实地活着?
电影开始之前,引用了《论语》子路篇的一段话:“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孔子的这段话意思很简单:人口众多了,社会繁荣了,就让他们富起来,富起来之后,就教育他们。一些研究者说,孔子对教育的重视,隐含了他对于人们富裕之后,沉沦与堕落的忧思。
但如何教育,教育到什么程度?则是杨德昌要思索的问题。
导演小波是作为教育的实施者之一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他要通过戏剧创造大同世界,世界的大同,人们的口味就会大同,票房也就会大同。
人们的口味相同了怎么办?个人是否会存在下去?个人的真实性是否会存在下去?这成了更进一步的问题。
《独立时代》是一个难以复述的故事,它在12个人的人生思索中进行着。这12个人同时是一个相互纠葛的群体。
玛丽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板,她姐姐是个名主持,负责制作与主持搏人温情、倡导光明的情感类节目;姐夫曾经也是个畅销小说作家,但因为开始思索人生的困境,与其姐姐发生分歧而分居;朋友琪琪是个见人就笑,文雅、端庄的好助手,其丈夫王小明是个老实本分的公务员;王小明的父亲从前也是公务员,因贪污坐过牢,已与其母亲离婚,同他的二姨妈住在一起;王小明的同事--立人是个个性强烈的公务员;玛丽的未婚夫阿钦是个富商之子,阿钦的手下莱瑞是个工于心计、擅长勾引女人的男人,他把自己的情人小凤安排进了玛丽的公司……
事情就在包括导演小波在内的12个人当中展开,玛丽的姐姐总是指责玛丽不会做人,总会把自己的情绪放在脸上,姐姐认为这样的人是蠢人;但玛丽却指责她姐姐用造作来掩盖感情危机是不对的;琪琪因为文雅、端庄常被人怀疑是装出来的;王小明因为可怜一个濒临破产的商人,让立人改文件,最终却被利用,迫使立人下岗;王小明的姨妈总想调合小明与其父亲的感情,却总被误解;莱瑞想占玛丽的便宜,操纵阿钦,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的情人差点被小波占有;玛丽的作家姐夫总以为看透了世界,但又凡心未泯……
整部电影散发着人生在世的孤单与虚假。在探讨人生的虚假中,各种人物各抒己见:人生最容易逃避责任的办法就是装得跟别人一样;被冤枉是中国为会做人的付出的一种代价;安慰与甜言蜜语有时候,无异于毒品,但人偿需要这样的饮鸠止渴。
究竟谁能够真正的真实?电影的答案是没有人。因为一个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关系与网络之中。你有一个好网络,就证明有人缘,但你也必将为你的人缘付出做作、虚假等代价;如果你没有一个好网络,你只能是人缘极差,水清无鱼。
杨德昌一度回到了传统的教育问题中。他把这个问题重新推给了孔子。进入困惑期的作家姐夫创作的《儒者的困惑》一书,书中谈到了孔子有一天突然回到了他的教化盛行的世界,人人都欢迎他,但都向他请教如何能够受到人的欢迎,这使孔子也困惑了。
同时,杨德昌又考察了现代流行文化的教育作用。在杨德昌那里,流行文化是无法以它的温情来治愈人的孤独的,这种温情本身是被制作与包装出来的,连制造者本人也未必会相信。虽然人与人之间的确需要相互的温暖与安慰,但它是不能放到欺骗和伪装的立场中进行的。
正如琪琪所言:如果每一个人都向另一个人索要安全感,那么谁会有多余的安全感给别人呢?
电影以琪琪与作家的觉悟告终。琪琪终于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自己该怎样认识自我,该怎样保持住自我。如果自我仍然存在,那么即使别人都误会了,至少还会剩下你自己相信自己,这对一个人的人生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而作家则通过一场车祸而大彻大悟,明白了人生的光明与美好的意义。
在叙事运用方面,《独立时代》与《麻将》和《恐怖分子》有所类似,它也是将一些事物推到极端,再在放大中观看事物向另一端的反弹。只不过这个极端既不是罪恶的极端也不是脆弱的极端,而是真实的极端。在这个极端里,人只剩下了孤独,但孤独的人必然理解自己孤独的意义,从而继续光明而幸福地活下去。
与《麻将》及《恐怖分子》不同的是,这部电影采取的叙事突出了电影的美学特点,蒙太奇产生的复调式叙事,使它脱离了线索叙事的套路,给人散漫的影像感觉,就像原汁原味且错综复杂的生活,当这些散漫的感觉联缀,当平行主题裸露出来,隐藏在生活中的深度就浮现在眼前了。
早就说过了,出租车司机才是真正的智者。。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打车跟大哥聊聊,尤其是天津的。
这个世界不会接受你,而且根本不需要你,所以总有一天你会回头。
杨德昌太了解中国人了。他把中国人的人性展现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故能拍出浑然天成珠圆玉润的集大成之作《一一》。电影说尽了中国社会里的人情世故。结构太完美!琪琪、小明、Melly、小凤、作家……都挣扎其中,认为自己万般委屈,却不得不逐利和妥协。一出苦笑的悲喜剧里,我们看到了伤痕累累的自己
终究是悲观里不忍放弃最后一丝温情,且算自渡
实景拍摄的大话剧。
如果说侯孝贤有诗意,那么杨德昌有哲思。有趣的是,杨德昌不但让角色说属于角色自己的话,而且让角色说导演对角色所处情境的看法,所以很说教。但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想当年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这么搞的,虽然是多声部的。于是我对这个影片还挺犹豫的。暂时先定为三星吧。
比给你一把匕首、给你一瓶毒药、给你一个天台更有效的是,给你放映一遍《独立时代》。
“感情是一种廉价的借口,装的比真的还像。”人情世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杨德昌太洞明了,他用非常繁杂的生活细节,甚至是话痨,去解释这种日常生活中的虚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概在中国,装也是一种艺术。生活中有这么多的真假难分,才有会这么多的误会、猜测和谎言。8.7
一出鸡飞狗跳将中国人的处世哲学与困惑迷茫诠释得淋漓尽致。虚伪与自圆其说,可笑又可爱,荒诞而讽刺,客观又不失辛辣,假亦真时真亦假,看不透摸不准的中国人个个都是奇葩。
杨德昌在源源不断的编织人物关系、制造矛盾冲突中精准的勾了出华人族群的生活交往、人际关系、处世哲学的面貌,戏剧又情理之中,讽刺黑色又暗藏温柔,尖锐凶狠又刀下留人,他做的不是一眼就看穿了谁,而是闭着眼就能看透华人世界。
一部真正的人间喜剧,也是一部真正的人间悲剧。80年代经济的高速发展造就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台北,也引发了当代都市人的精神坍塌,今天的大陆又与之何其相似。杨德昌揶揄艺术,揶揄政治,揶揄感情,更揶揄背后那些搞艺术讲政治谈感情的人。都说戏如人生,人生却不能如戏,杨德昌在一旁哈哈大笑,明明都在卖力地表演,为何又不肯承认自己那拙劣的演技呢?他就差把“我们生来就是孤独”唱出来了。
如果我们不去规定真理只有一个,怎么会跑出来这么多假的?就是因为真假难分,才会有这么多对他人的猜测,误会,对彼此有这么多不合理的期望。你我都是孔夫子,但我们从不给彼此说话的机会,却总是假借孔老夫子那套标准答案,把每个人规定成这种封闭,盲从,空虚的样子!
杨德昌终于不去展示迷局的纠结,直接将旧有规范重拳击碎。既定的道德体系陈腐僵死,如果刻意去因循追随,只会坠入深层渴望并极度质疑的泥淖里。做人要像出租车司机(孔子)一样,用心去直接感受人生的质地。扮演者终会分裂幻灭,感悟者方能自成体系。古训曰: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9↑】
台词王电影,中国人的人情处世片。杨导在对待问题的思度上,总会让人觉得后背发凉。你有没有一个“装的比真的还像”的朋友,她的委屈让你语塞。人生的不同阶段,在我看来,从大学到社会人的那几年,确实最熬人,讽刺,颠覆你的尖锐,教你不停地思辨。"被冤枉是我们中国人会做人要付出的代价。"
80年代的日本,90年代的台湾,00年代的韩国,10年代的大陆,在经济上几乎沿着同样的脉络辗转,在文化语义上无一例外的反复。年轻一代在波云诡谲的大时代中同样迷茫着,憧憬着,独立着,失望着。我们以为我们不一样,不还是在爱,性,钱中向着名望,权利无奈的妥协,叩拜吗?活自己,难
原本可以很好看很耐人寻味的片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生硬、别扭,各种舞台腔、文艺腔、直白的说教、蛋疼的感慨。杨德昌的愤世嫉俗总搞的像是中二病。
于是乎,我很明确了杨德昌在我心中的地位高过侯孝贤,这是五星与四星的差距。——莫名其妙地,虽然是一个阴暗的故事,却看得我很可乐,心里很爽,那是我喜欢看电影时想要得到的观感之一,是一种颇有些豁然又觉得不是全懂的认知:庞杂的人物关系网透过各色大小事串联,生活的酸甜苦咸也在言语中展现。
杨德昌深谙中国儒家社会的混乱混沌,没有什么一成不变,没有什么永垂不朽。个个当局者迷,没人能做到真正的独立。观别人的事拎得清,涉自己的事看不清。符合别人预期才是“真实”,否则就是“装”,“被冤枉,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会做人要付出的代价”。大爱结尾,好感飙升,悲观电影的温暖尾巴。
如果觉得自己太年轻,想对这个世界多保留几年憧憬的话,还是不要去看《独立时代》的好。
从这里与杨德昌分道扬镳,直到一一的知天命.....愤青的底子,那么用力和坚硬,教坏小朋友,杨的矛盾困惑也便是Melly姐姐姐夫激化的难题.....要过渡到调情幽默和温润的包容,从一味批判到苦难里唱歌,究竟需要再三磨砺还是一开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