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爱达荷

（芷宁写于2009年3月31日）
   世间总些事之间有那么点奇特的关联，如再现过《霸王别姬》同性爱的哥哥于6年前的初春自杀身亡，诠释过《断背山》中同性爱的希斯·莱杰于08年伊始猝死，1992年秋的夜晚，在《不羁的天空》中扮演迈克的瑞凡·菲尼克斯携女友从好友约翰尼·德普的酒吧出来后，一如他饰演过的角色般突然倒地睡着了，只是再也没能醒来，彼时他23岁……
   关于哥哥的纪念文字已写过多次，对莱杰也写过一些话，至于瑞凡·菲尼克斯，曾在写有关他弟弟杰昆·菲尼克斯的影评时，提到过他，不过，对于瑞凡这个有着一双忧郁阴骘眼睛、演技出众的早逝大男孩来说，只顺便提到是不够的，他值得人们为他写一些文字。
   无疑，《不羁的天空》里的瑞凡·菲尼克斯很让人心痛，痛到如同心被生生碾过一般，特别是他赋予迈克的忧虑而无望的眼神，仿佛满含着穷其一生都无法消弭的痛楚。片中有个场景很有余味，将比照手法和心绪拿捏呈现得恰好——当迈克和街头男妓们一起埋葬死去的老鲍勃时，迈克深爱着的斯科特（基努·里维斯饰演）正在另一边富人葬区埋葬他的市长父亲，此时的斯科特已远离了曾经的街头伙伴和曾教会他叛逆生活的“导师”鲍勃，回归了他上流人士的生活，较之市长葬礼的静穆，另一边的鲍勃葬礼则显得喧闹，痛苦中的迈克伺机和朋友们一起肆意高喊着鲍勃的名字，在他的眼睛望向斯科特的瞬间，各种复杂纠结的情感蓦地流露了出来，有含情的决绝、无望的深爱和清醒的痛楚，当他转身时，观众似看到了一颗心被无边的黑暗无情吞噬。
   很多女影迷在看此片时，总难免冒出这样的想法——如果可能的话，想把身世可怜、爱情无望的迈克当孩子一样来疼爱。片中的迈克出生仿佛就是个错误，混乱的家庭，扭曲的关系，虽然关于家庭的温馨设想只存在于他的梦中，但他依然向往，就像他向往斯科特短暂而实在的体贴一样。为此，迈克去找他所谓的“哥哥”，去找失踪的母亲，哪怕不远万里，哪怕远赴欧洲。然而是梦总会消散的，残酷一如他清醒时的那样明确，于是，他患有的严重的间歇式嗜睡症都像是上天的慈悲垂怜——让他在梦中幻化母亲所给予的温情。
   不同于迈克对家的渴求，斯科特是主动逃离家庭，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放逐，出身良好、生活优渥并不代表幸福，于是，斯科特任性叛逆、放纵不羁。不同于迈克的生存现状，斯科特流落街头充当男妓是为了挑衅父亲的权势和家族的颜面，因为在那个家里，他“Wherever, whatever, have a nice day”。
   两个男孩都在母爱缺席的环境中长大，迈克的环境则更为动荡不幸，仿佛他的存在就证明着一段扭曲的实际关系，这决定了他不可能去爱上别的女孩，甚至如果服务对象是女人都不行。在意大利乡村，迈克寻母未果，斯科特却觅得爱情，此后，他的人生便和迈克相去越远，两人就像两条相交线，从不同方向而来，短暂交汇后，去向属于各自的轨迹……
   总体而言，加斯·范·桑特（近期导演作品《米尔克》）18年前执导的这部影片充满了遥远的疏离感、决绝的哀伤气息和象征暗示的手法，叙事方式也较具艺术范儿，却走得并不远，并不显晦涩难懂，那些或对比或交错或隐约或直接的手法在剧情行进间有致穿插着，逐渐连接起迈克那支离破碎的童年和艰涩茫然的当下生活，不论在波特兰街头、意大利乡村，还是爱达荷原野。而配乐上的表现主义在这部影片有关波特兰的戏份中尽显出其特有的街头情绪，许是主创们对这个城市的一种精神上的再现吧。
   影片始于爱达荷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和绵延无尽的公路，也终于此，首和尾都是迈克独自行于这片格外开阔的旷野中，此场景的孤寂辽远，仿佛暗示着迈克内心的孤独和迷惘，在他童年的记忆里，这里总有些低气压，云层总有一些氤氲，在看不到尽头的空间里，无望的他喃喃自语——我是路的行家，一生在尝路的滋味……
   在这两次独往爱达荷之间，迈克曾和斯科特曾一起来过此处，那是去看望他“哥哥”的途中，摩托车的故障让两人得以于野外深夜谈话，这场迈克断断续续袒露心迹的戏份被呈现的深情而沉郁：火光中的迈克双手抱膝，蜷缩地坐着，显得脆弱而无助，因为他知道他的爱得不到回应，斯科特不会去爱一个男人，即便如此，迈克仍如自语般低声小心述说着，“……我不清楚，我是说，对我而言，我可以爱一个人，不是为了钱。我爱你，而你不用付我钱。”
   据说，这一大段的迈克台词，是瑞凡自己写的，而瑞凡对这场戏中迈克心绪的拿捏也着实精彩，获得威尼斯影帝属实至名归，在剖白心事时，迈克的眼睛始终低垂着，不敢看斯科特，而他的声音语调却透露着清晰的担忧、淡淡的无奈和些许的期盼，得不到回应的爱、戒不掉的爱让迈克陷入和身世家庭同样的囹圄中，不过那时，他还有一个希冀，即找到母亲，但现实对于一个不幸来到这个世间的人是残酷的，母亲的形迹无法确定，斯科特却明确了未来的路，于是，鲍勃葬礼上那临去的含情又绝望的脉脉一瞥终成绝唱。
   《My Own Private Idaho》的直译名为《我自己的爱达荷》，此片名更像是对迈克孤独心绪的描摹，也贴合影片首尾的场景，而《不羁的天空》则似偏向于斯科特曾经为了叛逆而叛逆的不羁岁月。可以说，因片中瑞凡的出色而入心的演绎，令很多相对保守的人也感同了迈克的那份爱，或许，这世间有些爱是无法用性别和世俗来拘泥的，有时候，也因为这个拘泥而显得更加凄婉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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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爱达华州的旷野如同心灵一样荒寂凄凉。那些空镜头真美，节奏缓慢，有时像是永久地沉滞着，大片的云无声地翻卷着，公路没有尽头，昏黄的世界展开到无垠。天地未开如子宫一般迷离混沌，River Phoenix蜷缩如婴孩，总是晕厥过去，沉入甜美的梦境，梦里总是刮着大风，风声好大，整个场景被大风吹得晃晃荡荡，那些笑容和声响都不真实，不确定，就像一座木头房子，随时可能从半空中缓慢地坠下，摔得粉碎。然后，每一次醒来，你都要重新面对这陌生的疏离的世界，如同婴孩出世，一次又一次地出世，噩梦般的命运。

Keanu Reeves真美，他清俊的面孔如一个冷酷的天使，天使因为缺乏情感而冷酷，也因为这冷酷而轻松和快乐，抛弃什么是容易的，如果本来就不重要。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不重要。这个世界只对River Phoenix构成障碍，让他永远笨拙如孩童，那一双眼睛真迷茫啊，晕厥症或者嗜睡症其实就是竭力逃避的欲望，倒下去的欲望，沉沉沉沉到最最最底层的欲望，回到母亲子宫去的欲望。一个向内的返回的过程。连爱情也无法救赎，无望的爱情，像命运中的一阵风，徒劳地吹过去了。那火旁的River Phoenix真是个最无辜最无耻的孩子，那么赤裸裸地表白“我爱你……我只是爱你。”像最纯净的太阳光，没人可以直视的，只能掉转头去。Keanu Reeves看着他，抽离于外的人冷静地看着挣扎于内的人，终于怜悯了这嗫嚅的孩子，施舍了他的怀抱。你只想要这个怀抱，可以安全地睡去。而这个怀抱并不属于你，他单独地睡姿总是那么别扭，无所凭借，听着楼上欢情男女的动静，你像被抛弃的孩子，有惊惶和无可名之的愤懑。

再一次，你躺在爱达华州荒寂如亘古的旷野中，倒伏在无始无终的公路之某一路段。他们抢走你的包裹，你的鞋子，你的过往和未来。那些空镜头真美，有你的镜头也像是空镜头，你无知无觉如植物，灵魂早已飘远，而这具皮囊啊，这具敏感的总是蜷缩着的渴求怀抱的皮囊，在陌生人的身体中流浪。

一部叫《My Own Private Idaho》的电影，一部获过很多奖项的电影，一部以经典同志片的姿态被人们介绍的电影．却让人感到悲伤
　　我认为它仅仅是一个单恋的爱情故事，一个叫迈克的年轻男子的故事
    电影的开头就是他在守望一条没有止境的公路，似乎预示他的一生都在守望，都在无止境的孤独中度过，出生于不伦的关系，还有一紧张就随时随地嗜睡的怪病，一生都在寻找母亲却只能在自己时常浮现的幻像中看到儿时的母亲，以他唯一的生存方式痛苦度日，当寻觅到自己的真爱时，苦苦追寻却无可奈何，对方告诉他并不相信两个男人可以相爱
　　斯考特是一个来自完全不同环境的男子，父亲是市长，他看似的自我堕落是为了报复，他总在迈克每一次死睡过去时在一边守护他，但他最终还是回归象征一切正常的生活圈，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娶了旅途中认识的意大利女子．他不回避他的过去，他经历的一切丑恶，但他永远回不去了.
　影片的最后，迈克还是死睡在那条没有边际的公路上，只是这次他的身旁再也没有可以庇护他的那个人了，公路的两旁个是一片翠绿和一片无际的枯黄，而他死在了枯黄的那一边.
　　影片中迈克的扮演者里弗·菲尼克斯（River Phoenix）在真实的生活中借此片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影帝，两年后死于过量注射毒品，年仅２３岁．一生留下的作片无多，他的命运似乎也和电影里的相连，据说他每拍一部电影都为人物写自传，而这部写得最多，包括影片中迈克在篝火旁向深爱的斯考特表白那一段，也是出自里弗·菲尼克斯之手．好莱坞一位著名导演彼得-波格丹诺维奇曾为他写过一篇文章悼念，“菲尼克斯曾对我说过，他本人并不沉迷于毒品，他只是沉迷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
　　而影片中的另一男主角斯考特的扮演者基努·李维斯在接下来几年中凭《黑客帝国》系列达到事业颠峰

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把这部电影归为同志电影。
Scott和Mike，两个男妓。前者是离家出走的市长公子，后者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相识了4年。Mike患有晕厥症，Scott会照顾Mike，在他昏睡的时候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甚至抱着他直到他醒来。Scott会陪Mike去找他的母亲，去爱达荷，去西雅图，甚至意大利。但这趟旅途没有为Mike找到母亲，反而为Scott找到了一个妻子。Scott抛下Mike，带着他的意大利女孩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了他的上流社会，脱掉了破牛仔裤换上了三件套的西装。而Mike仍旧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为生存出卖肉体的男妓，仍旧会在爱达荷的公路上晕厥，被偷光再被人捡走，等待他的是不确定的命运。

Scott爱Mike吗？可以肯定的说，不爱。
Mike爱Scott吗？只能说，他对Scott很依恋。

看下面几段——
片段一：
Mike本来不想和Bob他们去抢劫那个摇滚乐团，他拒绝的理由竟然是：我才不参加这个疯狂的行动，我可以靠Scott的钱。
这时候Scott脸色一变。显然他意识到了Mike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意味着什么。而他不喜欢这样。
一经Scott劝说（只有两句话：我想开个玩笑，我一个人没法开这个玩笑），Mike又立刻改变了主意：我本来就要去，刚才是说着玩的——只要是Scott让他去，他就立即答应，尽管他也知道Scott的joke只能更疯狂。

片段二：
篝火旁，Mike对Scott的对话……
    --“I don’t feel like that I can be close to you, I know we are close, right now we are close, but I mean, you know …”
--“how close, I mean…”
　　--I don’t know, whatever.
　　--what?
　　--what I mean to you?
　　--what you mean to me? Mike, you are my best friend.
　　--I know that I we are best friends...we are good friends, that’s good to be…that’s a good thing.
　　--so…
　　--so I just…that’s ok, we can be friends.
　　--I only have sex with guys for money.
　　--yeah, I know.
　　--and two guys can’t love each other.
　　--yeah, well, I don’ t know, I mean…I mean, for me, I can love someone even if I , even wasn’t paid for it…I love you and…you don’t pay me…
　　--Mike...
　　--I really wanna kiss you, man... Well goodnight, man... I love you though... You know that... I do love you.
    从这里不难看出，Mike在努力向Scott表白，而Scott则一直在回避（-what you mean to me? Mike, you are my best friend；I only have sex with guys for money. and two guys can’t love each other.）。说到最后，Mike缩成一团，显得很脆弱，但是却执拗的对Scott说“I do love you”。面对这样的Mike，Scott能给他的仅仅是一个拥抱，没有Kiss。

片段三：
在意大利，Scott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Mike烦躁不安；当女孩蜷缩在树下，因为幸福而哭泣的时候，Mike说，我理解你的感受。Scott离开的时候对Mike说，I’m sorry，I’m sorry you didn’t find your Mum.他不能回应Mike对他的感情，但他并不为此感到抱歉。他只是为Mike没能找到母亲而遗憾。而Mike的神情只能用绝望来形容。之后Scott带着女孩头也不回的走了，Mike眼睁睁的看着出租车越开越远。
……

有人说，Mike对Scott的应该算是爱了。我觉得这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一种“雏鸟情结”。
刚出壳的鸟类把第一眼看到的会动的东西当作妈妈。
Mike出生在一个让人绝望的家庭：母亲感情受挫杀了人被关进疯人院，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哥哥，他出生没多久就和母亲一起住在疯人院，后来母亲离开了他们找也找不到，他的父亲（哥哥）也始终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人生就像爱达荷荒原上的公路一样，不知通向何处，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和不安全感。
这时Scott出现了。Scott给人的感觉是自信、锋芒毕露，好像天下没有他搞不定的事，这使他几乎成了那群流浪汉的灵魂人物——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会照顾Mike，他是那群流浪汉中唯一能在Mike晕厥后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抱着他直到他醒过来的人，也是唯一能陪他满世界的找家人的人。
这样的Mike遇到了这样的Scott，依恋他是必然的吧。至于这能不能算爱情，我说不好。
至少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爱情。

再来分析一下Scott。
作为市长的儿子，他似乎有个相当郁闷的童年，正如他说的：“他（他父亲）总以为自己比所有的人都优秀，包括他的儿子我。我一想到我是他的儿子就想吐。你得跟他一样好，跟他举得一样高，扔得一样远，挣钱像他一样多，不然你就得听他的。老爸不了解我只是个孩子，他觉得我丢他的脸……”所以，他离家出走，混在一群流浪汉之间。
在这群流浪汉中他受到了尊敬。只有他敢和Bob开玩笑，人家Bob说什么也是个老大级的人物阿，硬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称Bob为My real father，Bob也真拿他当儿子看，还想着他继承遗产之后能让他们——至少是Bob自己——脱离苦海。当警察去他们的旅馆找Bob的时候，Jane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告诉Bob而是问Scott：他们要搜查这里，让不让他们进来？
在老爸面前失去的自尊在流浪汉中间加倍的找了回来，但这还不够，他要继续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以最颓废的面目去见他老爸，并对他说：时候一到，我就会彻底改过自新。
感觉他的“堕落”和“改过自新”都是精心策划好的，目的只有一个：报复自己的父亲。那帮流浪汉不过是为他所利用的工具，不论是Mike，还是Bob。
他对Mike的照顾，不能说没有真正的关心和同情，但更多的是满足自己“被人需要的需要”。所以他明知Mike对他的感情还能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当他坐在轿车里看到昏睡在路边的Mike时也只是转开视线而已。想到一个细节：Scott离开Mike的时候，在出租车里拆开一封信，估计那就是他父亲的死讯了。他的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他胜利了。也许那个纯情的乡下女孩也不过是他离开Mike，离开流浪汉们的借口而已。
而对于Bob，他口口声声说“我爱你胜过爱我的亲生父亲”（这也许不是谎言，因为他显然对他的亲生父亲怀恨在心），但他当流浪汉的时候，对Bob只有戏弄，以此获得满足感；他穿上三件套的西装参加宴会的时候，却对待热情招呼他的Bob说:”Don’t come near me!”当夜，这个以盗窃和抢劫为生的老流浪汉，被警察追捕的恶棍Bob伤心而死。
在他两个父亲的葬礼上，一边是上流社会一本正经的、冷漠的悼词，一边是流浪汉发疯似的狂欢。Scott站在上流社会这边，皱着眉头望着流浪汉们，不知在想什么。Mike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谴责；他的妻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他在宴会上赶走Bob时她也是静静的看着他——询问？谴责？恐惧？她爱上的是那个陪着朋友满世界寻找亲人的小混混，如果那家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冷酷虚伪的政客，她该怎么办？
但没人能指责Scott。这是他的生活方式。宴会上赶走Bob的那一幕，对于了解他们过去的关系的观众来说，我们可以看出他的冷酷，冷得可怕。而对于在场的上流人士们来说，这只证明了他改过自新的决心——干脆的和自己堕落的过去一刀两断，这是何等的魄力！他们不会理解老流浪汉的感受，他们只会对这位年轻的市长公子产生敬佩。这无疑为他将来从政赚足了印象分。
前面说过他的“堕落”和“改过”都是精心谋划好的，他用上流社会的思维向上流社会证明了他Scott的能耐。也许可以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堕落”过，他和Mike从来都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一直被上流社会束缚着，他周围的人都是他的工具和牺牲品而已。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

刚刚翻完《光影记忆》，有个很大的收获，那就是终于知道了《我自己的爱德荷》的导演是谁。原来是范·桑特，拍《大象》的范·桑特。从这两部片子看来，他是喜欢安排两个男孩子做他的男主角的，而且总是有点友谊，有点爱情的那种。

于是便回忆起瑞凡·菲尼克斯，那个金发的清秀男孩，在电影中，他并不显瘦弱，却散发着从内由外的脆弱。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他都给人以强烈的不确定感。也许是源自他那不确定的身世。每当他回忆起儿时记忆中的母亲，他都会发病，嗜睡症，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会失去知觉，伴随着轻微抽搐，随便躺到哪个地方，都像躺到母亲的怀里。也许几个小时后会自动醒来，也许在等待一个他需要的声音的呼唤，也许就此永远睡去也说不定。那片空旷的原野，仿佛有金黄的麦田，或者只是金黄的枯草，有一幢独立的房子，门前台阶上站着他的母亲。

永远弥漫着的无着落的飘零感，这是这部电影留给我的东西，仅存于感觉中，而非记忆。电影中还有基努·里维斯，是个浪荡贵公子，身材颀长，黑发白肤，英俊得不可思议。电影里面，瑞凡在城市中遇到了他，他便开始陪伴瑞凡到处寻找他的母亲，沿着瑞凡走过的足迹追溯。

在路上，一个点着篝火的夜晚，瑞凡犹豫着说“没什么，能成为朋友很好”，他的表情有些困顿眼神似在询问，终于他艰难地说出他可以爱上一个人而不是为了钱，“我爱你，而你不用付我钱，我很想吻你，晚安”然后他深深埋下头，双臂抱住自己，篝火在燃，而他很冷，因为他不想等得到拒绝便抢先替对方拒绝了自己。他被自己困扰着，在剖白自己的同时却又恨着自己，仿佛想把这样的自己撕碎。他反复低吟“You know i do love you”，像是自己在说给自己听，他无助而困惑，他看不起自己于是说服自己不该期待得到爱的机会。基努拿他没有办法，无奈地示意他可以靠到自己这边来。电影里的瑞凡只是个在感情上一无所有的孩子，谁也没可能教会他应该怎样去思考和生活，只能给予他溺爱，否则他便毁灭。

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人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孤独，唯一的一条公路不知会通向何处，大概并不是那最期盼的母亲的家。这个电影算是半个公路电影吧，从荒原上的公路开始第一个场景，而后两个主人公一直在路上，在走，在找，路过城市，路过那些同样迷茫的人们，渐行渐远直到分道扬镳。最后瑞凡倒在一条公路上，仍旧在荒原里，看起来和片头的路并无变化。好像无论走多远也脱不开最初的那条路，瑞凡被困在路上，被困在自己的记忆中，再一次倒下，再一次睡去，也许永不再醒来了。天空中仍旧有云在翻涌，日子在快速地逝去永不回头。

我永远不会知道，现实中的瑞凡是否和电影中的他一样，我只知道他死在23岁上头，电影中陪伴他的是病态、记忆和幻觉，现实中的他在毒品中埋葬掉最后的年华，也许在他死之前，在过量毒品的蒸腾中，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提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突然意识到，他也是一只无脚的鸟。

菲尼克斯，凤凰，凤凰涅磐，也许会堕入另一个尘世，也许那里悲伤和快乐都是颠倒的，黑夜有天使率领众乐，白日藏匿于魔鬼的羽翼。但是，菲尼克斯，在这个你不再留恋的人间，你的绽放还远远不够。